“你休想再命令我跟你一起蠢下去!”
“你好好听我说……”
“我听得已经够多了!”也一再确定他们根本无法沟通。
“你误会我的……”
“省省你的口水,滚出去!”
“武灵阿?”正领着一群女眷前来的硕福晋见状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他一脸愤怒地狠眼回瞪,俊容恼火地隐隐抽动着,毫不掩饰自己的火气。
“宁宁,摔伤了没?”硕福晋急急扶往跌坐在地上的泪人儿,同时厉声斥向武灵阿,“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这么野蛮不可?宁宁现在有孕在身,哪禁得起你这样对待。撇开身孕不说,你也不该对女人拳打脚踢!”
“他没有……”
“你不要替他讲情!”硕福晋温和却权威地下令着,“武灵阿,从今以后我不许你靠近瑞云阁一步。这是我女儿的院落,也是我未来儿媳妇暂居之所,不是能任你撒野的地方!”
“是。”
齐娃错愕看往武灵阿隐忍的顺从。“福晋,你误会了!我们两个只是谈得不太愉快,有点小小争执,可是绝没有什么拳打脚踢的事!而是……”
“我老远就在廊上听见他在凶你,瞧你现在这模样,我还会误会他什么?”
齐娃尴尬得无言以对,环视自己还坐在地上的狼狈相,也不知该编什么借口好。
“你到我那里去,我自会好好照料你。”硕福晋果决地将她由地上拉起,抚掉她脸上的泪迹。
“可是我跟武灵阿……”
“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想听你替他辩护什么。”
“福晋,我……”
“走吧。”
“请听我解释……”
硕福晋及众女眷簇拥着不住哀求的齐娃离去,刻意挡掉她一直牵着武灵阿袖口的势子。被迫松手的刹那,有如两人就此断了关联。
他什么也不替自己辩解,只是静静伫立原地,遥望被众女眷背影掩住的细声说明,娇柔地,迫切地,努力扭转众人已植入脑中的偏见。
他寂然抬起袖口,凝望她在被他推拒时始终紧紧牵扯的地方。微小的力道,似乎还留在上头。他不自觉地握住衣袖,仿佛想捉住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什么也无法挽留。
“武灵阿对元宁大打出手?”桑图来硕王府作客的这日,当着细细品茶的硕福晋面前大嚷,“怎么可能?”
“不是大打出手,只是大发雷霆。”
“这还是不可能!苞他认识十多年,我从没见他有过那么激烈的一面。”
“那当然,他想娶的人又不是你。”福晋怡然垂眸,满意地望着自己覆在茶碗盖上的青葱十指。
“元宁那儿又该怎么办?依她那副别扭脾气,不回家狠狠告他一状才怪!”她的尊贵向来容不得任何人侵犯。桑图两、三年前不小心忘了在人前向她问候,回头马上被谣传说他当众羞辱了她什么,哭得她痛不欲生,结果带着大礼亲自上她家再三致歉才逃过一劫。“人家元宁格格可是冒犯不得的,哼!”
“宁宁这回没有回家告状。”
“喔?”改邪归正啦?
“而且她现在还住在硕王府里。”福晋这一句,吓得桑图马上收敛坐没坐相的姿态,正襟危坐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她四哥最近正在跟家人起冲突,她四哥怕她被家中战火无故波及,希望我能安置她到大婚之前。另一方面,也是怕她会遭遇不测。”
“遭遇什么不测?”
“我也不晓得。”在豪门权贵间周旋多年,硕福晋早练就了一身淡然处之、置身事外的好本领。“她四哥这么说,我就这么听。”
“我大概猜得出一、两分。”桑图若有所思地搔着下巴。
“是吗?”
“我和武灵阿陪皇上秋猎返京的那天,他府中的亲信快马赶来通报他说‘大人来访’,武灵阿就火速离队进城。”害他在后头收了一堆他擅自月兑队的烂摊子,搞得焦头烂额。“是什么大人来访?”
“他舅父。”福晋微蹙峨眉。“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怕他舅父对元宁不利。”
“什么话。”美人咯咯笑起,完全不当回事。“就算真有什么危险,也不必非得亲自赶回来英雄救美吧。”
“天晓得,元宁失踪又重新出现后,他就变得喜欢英雄救美。”而且对象仅限一人,罔顾老友死活。“我想,武灵阿可能怀疑他舅父会对元宁不利。”
“好让武灵阿改娶他的宝贝女儿?”
“我倒觉得,他舅父是想藉此打坏你们硕王府和元宁家的交情。”
“有这种事?”她悠悠哉哉地在食盒里拣了块佛手酥。
“因为在朝政上,硕王府倾向敬谨亲王府的立场,也就是倾向‘四府’这帮。可武灵阿的舅父却是倾向他们的政敌:‘四灵’那帮。所以舅父他若成功毁掉硕王府和元宁家的交情,那‘四府’不但会就此彻底崩解,硕王府还会沦为‘四灵’那派的势力之一。因为武灵阿娶千佳后,他舅父就是这王府里最——”
“哎,爷们在朝堂上角力的事,跟我这妇道人家说什么呢。”她优雅地尝着苏州点心。“我只要儿孙平安,阖家团圆就好。”
“喔。”反正也没几个人有兴趣知道武灵阿为此在暗中付出多少代价。
“武灵阿还真是辛苦啊。”
埃晋这闲适一叹,害桑图当场噎到,努力不咳出满嘴饼屑。
“别说他舅父不像舅父了,就连他亲娘也不像亲娘。成天窝在佛堂吃斋诵经,对儿子却不理不睬,搞得武灵阿大了也不懂得该如何理睬人。”
“他呃,也不是不理人啦,只是他要顾虑的层面比较多,所以不太能直接表达感情。”
“你们哥儿俩还真贴心哪。”
“他罩我的时候比较多啦。”桑图心无城府地哈哈笑。“他从以前就比我细心,还会不动声色地替我掩饰闪失,我就没他那么厉害了。我若脚下一滑,铁定‘哇’的一声一跌他个四脚朝天,他若脚下一滑,八成会腾空一蹬就潇洒俐落地飘回地面继续沉默地走他的路,没事儿似的。”
“他最近可不这么了。”福晋舒懒地笑倚软垫中。“为了宁宁的事,他愈来愈没法子无动于衷。”
“因为她拚命在人背后说他的不是?”
“宁宁啊,天天都忙着替他讲情,把他说得跟饱受委屈的落难英雄似的,好象是我对不起武灵阿了。”
“她竟敢挑拨离间?”简直皮痒!
“宁宁可都在说他好话、挺身辩护喔。”
“您相信她的话吗?”
“我当然不信。”福晋笑得艳光灿灿,看得桑图眼花撩乱。“我那天可是亲耳听到武灵阿对她破口大骂,也是亲眼看到他怎么把那么娇柔的女娃儿一把推出门外,我甚至还亲手把宁宁由地上拉起来。所以呢,不管宁宁再怎么解释说那是场误会,我都不会信的。”
不信就不信,干嘛笑得那么开心?“您这样对武灵阿来说,很冤喔。”
“反正有人会替他申冤。”
桑图脑袋一顿,觉得福晋的怡然自得很有问题,却又见不着任何花招的踪影。
“近来武灵阿在朝堂上表现如何?”
“老样子,内敛到几乎快消失掉了。”可偏偏他的存在感又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本该是天生将才的料,却硬把自己化为一团影子。”
“怎么说?”
“他一直都在私下钻研各朝各代治河之工,甚至实地测度观察过,算是这方面的专家。可自他大哥跟皇上探讨浚河口之事后,武灵阿再也不在人前提任何有关治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