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感。我说的不是外貌,而是性子。看似冷艳,实则热切,对世人,对生命,都有著不为人知的热切。”
他从不知道,母亲是这样的人。
“这份天性在她来说是好的,对你而言,却是祸患。”老人感叹。“‘四灵’行事,最忌慈悲,他们一再地苛刻待你,无非正是想将这无谓的慈悲斩草除根。只是啊,唉,有些过于求好心切。”
雍华凝眸审视,眼前老人究竟企图是善是恶,立场是敌是友,言词是真是假?
“听多罗郡王说,你和你母亲一样,喜读医书是吗?”
雍华一愣。母亲也有嗜书之癖?“我和母亲不同,我攻毒经。”
“一样的,杀人救人,不过手心手背的差异尔尔。通晓其中精义后,要杀要救,易如反掌。你多少
也曾经救过人吧?”
他不语,算是默认。
“这就对了嘛。”老人突然兴致好了起来。“你都在哪间铺子买药材?推荐一下吧。”
雍华随口说了几间知名药铺,老人频频颔首默记。
“这几间里头有没有你较熟识的?我这把老骨头了,毛病一大堆,要嘛就找间最可靠的,否则这儿
吃一帖那儿配一副的,麻烦。”
雍华望了眼他虚弱的老态。“尚德堂,广渠门大药铺,老字号,我常上那儿买药,很可靠。”
老人满意一笑。“好、好,那就决定为尚德堂了。”
雍华蹙眉。“决定什么?”
“你的最后处决。”老人淡淡夹了口豆荚。“就选定尚德堂为目标。”
他一时僵住,这话或许不是他所想的意思……
“我正是这个意思。”老人笑望她的震愕,悠然喝茶。“尚德生,上上下下一个活口也不留,全杀。”
纷攘热闹的茶楼在他耳中倏地化为死寂,什么也听不见,倒是老人话语,清清楚楚地烙进了脑海里。
“我说得够明白了吗?你也别想在任务上耍什么小花样。我说全杀,就是全杀。”
为什么?明知没有质疑的权利,他仍在心中呐喊。一个与“四灵”毫无瓜葛的药铺,一群无辜的小
老百姓,莫名其妙地就选定为他的下手目标?
“怎么,在为他们抱不平吗?”老人冷笑。“我才说过,行事最忌慈悲,你在这方面愈有弱处,咱们就愈是会挑这点下手。要放下良心,方能化做罗刹。”
可他是人,良心残存的人。
“只要你能完全摒除无谓的良心,舍弃慈悲,‘四灵’中第一好手之名非你莫属。上头也已经下令,只要你成功办到了,立刻将西方‘白虎’的位置交由你顶替,成为‘四灵’,这不正是郡王爷对你最大的期许吗?”
我好失望啊,雍华,你为什么不是“四灵”?
案亲掐在他肩上的狠动与憾恨,在他肩骨深处刺痛著。
“只要摒除良心,你就可成为人上之人。天下的权势、地位、财富、名望,都可轻松落入手中。你
想受人景仰,就能受人景仰;你想名利双收,就能名利双收;只要你舍弃自我,世间的一切要什么有什么。”
老人眼神一锐,盯紧雍华的木然。
“甚至连你的血统都能更改,让你成为纯粹精良的满洲子弟,也可在获得权势后改回男儿身。如果
你有意,‘四灵’更可让你袭爵,取代你兄长们成为继任的郡王爷。”
只要舍弃良心、抛却自我就行。
“如果你要保有慈悲心肠,无妨,只是正直做人,得付极大代价。先不说你会继续受到何样处罚,
扁是你父亲那儿,就够你受的。我已经见过王爷准备用来取代你的新手了。”
雍华抽紧拳头,是五哥吗?
“虽然天真了点,但不要紧,磨练磨练就会懂事。可是你,恐怕不必再待下去了。”
阿玛要撵他走?
“郡王爷的完美是出了名的,自然无法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小瑕疵。没用的东西,就算是亲生骨
血,他也照样能舍弃。看明白了吗?就是这样的人才能成大器。”
别桌传来的喧闹唤回雍华意识。
“宝儿。”
“怎么了?”
“我过去看看,恐怕她又惹出乱子。”
她没有。她乖乖透过低垂帽檐杵在角落看热闹,却是雍华月兑离老人魔魇的光明出口。
“雍华。”她粲然转望,热切冲入他怀抱。
小小的身子,暖暖的体温,紧紧的拥抱,她的笑容、她的依赖,让他重新变回一个人,只在方才刹
那间,他几乎动摇,连骨子都化为罗刹。
“他们在赶那个说书人。”她对著哀叫与怒骂融合的混乱场面为他解释。“那个说书人不知在说什
么东南西北的故事,说得好开心,因为那个听故事的吩咐,如果他最后一个故事说得好,就付他整锭银
元宝。可是这些人却在故事听得差不多了,开始撵人,说故事不好听,要他滚,所以,他就变这样
了。”她指指人群中央。
“客倌、客倌您不能这样,故事都听了才赖帐不付钱,这样小的岂不亏惨了。”
“哎哟,吵死人了。小二!你们这店是怎么著,咱们还要不要安静喝茶呀!”听故事的那桌客倌傲慢嚷道。
“是是是。”小二陪笑,马上翻脸踹著连滚带爬的乾瘦说书人。“快滚快滚,少杵在这儿妨碍别人做生意,到别处耍嘴皮子去!”
“可是我说了故事……”
“那又怎样,不花本钱的生意,还有啥子好嚷嚷?”小二打得对方哎哎叫,野狗般地逃出大门。
“去,没叫你赔钱补偿咱们耳根子的清静,就已经够客气,还想揩老子油?”
一屋子哄堂大笑,继续喝茶聊天,没事儿似的。
“好奇怪啊,雍华。我怎么觉得是这一屋子的人不对?”
他失神看著街外狼狈的佝偻背影,彷佛看见自己。
“人家这么努力地伺候他们,他们却享受完了就回头撵人。不付钱也就罢了,刚刚他们明明听得很
入神,为什么连个掌声都不给,还嫌人家故事烂?”
“也许他说得确实很烂。”
“那也多少付一点嘛,怎么可以把人利用完了就随便乱丢,太没良心了!”
“在这世上,良心不值钱。”他无力轻喃。
“不值钱又怎样,不值钱并不代表它就不重要啊。”她没好气地叽呱叫。“水不值钱、气也不值
钱,可哪一个人没水没气地还能活下去?不成死人才怪!”
他双眸豁然明亮,低头望她,一股想笑的念头涌上胸口。
“小泵娘挺有见识的嘛。”
猛回头,老人竟如幽魂般无声飘荡在他俩身后,和蔼轻笑。
“你先前何不坦白告诉我,她就是被掉包过的新手呢?”
雍华将宝儿护在身后。“你早就知道,我何必多说?”
“小伙子,愈是刻意隐藏的东西,愈有意思。”他的狰狞在笑望宝儿时转为慈佯。“小泵娘叫什么
名字?”
“宝儿。”
“好、好。”他满意点头。那神情,就和他从雍华嘴里套出尚德堂之名时一样阴邪。
或许,他得尽快为宝儿另觅安身之所,情势对宝儿愈来愈不利。
但雍华没料到危机会来得如此急遽。
“这位陵陵,将会接替雍华的位置,由我亲手教的‘四灵’的新任大将。”
郡王爷在书斋公布此事时,雍华的震撼比五哥更为强烈,连一旁的宝儿都感受得到。
陵陵,大约十八、九成的年纪,身形妖娆婀娜,媚眼中盈满流气,看她与郡王爷手指交缠捏揉的暗
劲,就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正令雍华震撼的不是这些,而是她的脸──
一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你的失误实在多得令我厌烦,我没必要养个废物在府里。”王爷冷睇雍华。“这次你的任务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