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哀怨、什么沧凉,这些一般幽灵应该感染的症候群她啥也没沾上,逍遥自在得很。
或许是她天性乐观吧,也或许是百年来漫长的时光消磨掉她的脾气。她很少会再感觉到什么,只好没事出来显显灵,聆听人们放声尖叫的优美噪音,观赏人们一脸吓歪的表情,调剂身心。
不过她向来宅心仁厚,从不随便恶作剧。偏偏世上就是有令她不爽的家伙存在,破坏她的好心情。例如,老在这男人面前搔首弄姿的俗艳大妖女……
“雷总,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台北总公司一大堆事情有待解决,日本那边又为了神阪小姐车祸的事要与你理论,你还留在这里找什么翘家的不良少女嘛?”罗秘书哼哼哎哎地娇声抱怨。
“她不是不良少女,她是我的学生。”
雷海棠埋首在小饭店简陋的桌椅前,手指飞快地在笔记型计算机上运作,触键声如午后急雨似的倾泄在房中。
“可是你只是她的家教,不是她的老师。这种问题应该交由专人处理,而不应该因为她母亲的拜托,就放下台北公司的所有事务,跑来外蒙找寻这丫头。”
雷海棠凝眉注视计算机屏幕上传来的讯息。
一身名牌打扮的秘书罗小姐,佣懒地欣赏雷海棠的俊美神情。
“把找人的事交给其它人处理吧,雷总。你由台北追她到东京,又从东京追到这鸟不生蛋的外蒙来,万一她人又跑到别的地方去,难不成你要天涯海角地追下去吗?”
雷海棠注视着计算机图表,盘算着公司的陶瓷发展策略与生产线可能产生的落差,完全没注意到罗秘书激切地俯身撑在他桌前的艳容,以及超低V领套装内挤出的。
“雷总,与其把我们两人难得单独相处的时光浪费在这狗不拉屎的荒野,还不如直接飞往巴黎度个假吧。”否则她苦苦跟来的一片美意岂不泡汤。
明年预定参加日本国际陶瓷博览会的企划案恐怕会受到影响,他该如何破解这项危机?
“雷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除了拿青春来追求事业成就之外,难道你不曾想要在这二十七、八岁的关卡上抓住些什么吗?”
罗秘书娇柔性感的倾诉,彷佛国际电话中饥渴难耐的呢喃。
“雷总……”
“你身上是不是有带铃铛?”
罗秘书美艳的陶醉神情出现一抹迷惘。“铃铛?”
雷海棠蹙眉迅速瞥视狭小的房内。“我听到铃铛声。”
“啊,是的。”罗秘书兴奋地眨着美眸。“那是爱情悸动的旋律。”
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么浪漫的男人。
“听起来像乳牛脖子上挂的东西。”到底是哪里传来的?打从数天前他住进这家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无”星级大饭店,总会隐约听到阵阵铃声。
“雷总,”罗秘书不确定地咽了口口水。“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取笑我的身材,但我相信绝没有人会用乳牛来形容我。”
雷海棠这才注意到罗秘书刻意挺在他眼前的豪乳。
“我也不会。”乳牛是何其无辜的可爱动物。
“难道……”罗秘书似乎顿悟到了什么,双眼闪闪发光。“你这是在刻意挑逗?”
“我没那体力。”也没有兴趣。
他冷漠地再度埋首于工作中。
“你的体力老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罗秘书娇叹,绕过桌面硬坐上他左侧的坐椅扶手。“你又不缺钱用,为什么要当小丫头们的家教?”
雷海棠径自陷入庞杂的讯息中,无视罗秘书在他胸前轻轻游移的玉指。
尽避他身上里着一层层衣衫,她依然可以感受到在那之中厚实有力的肌肉。长年以来拳击健身的习惯,让他缺乏现代男士的纤细优雅。一身粗壮魁梧的体格不似都会名流中的贵公子,倒像成天在烈日下打着赤膊挥汗操劳的工人,散发原始魅力。
“雷总,下次别再答应你姨妈的牌搭子们任何事,那群老妖婆全没一个安好心眼。说什么你博学多闻、认真负责,要你做她们女儿的家教,其实只是想把你抓来当女婿的幌子!”
因为她老爸正是打着相同的主意,才想尽办法把她弄到雷海棠身边做秘书。
雷海棠摘下眼镜往桌上一扔,捏住鼻梁闭目深思。
最近真的太累,天天睡眠不足,疲惫得有点神智不清。否则他不知耳边细细不断的铃铛声该做何解
释,眼前老有一团白雾的现象又是什么原因。
他恐怕真的太累了。
“放下这一切吧,我们去度个假。威尼斯如何?还是去布达佩斯享受当地的艺术季?”
到底是哪里来的铃铛声?愈响愈急促,宛如在发怒。
“别管你那个翘家学生了,那是别人家的事。瞧你,每天睡不到四小时,忙着和公司保持联系,又得天天追查翘家丫头的行踪,我看了真的好担心。”
“你这样坐在扶手上,我看了也很担心。”他不耐烦地警告。
“担心什么?”罗秘书笑着更加抬起大腿,极短的窄裙全挤在内裤边缘。“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你
对我完全无动于衷,这才教人担心呢。”
雷海棠压抑地闭眼沉吟。
“罗秘书,你到底是为什么要一路跟着我来?”
“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什么?”帮他忙上加忙、乱上加乱、附带强迫观赏他毫无胃口的秀?
“帮你释放压抑多年的渴望。”她有力而温柔地定定直视他。
他深陷的黑眼圈让好好一张俊脸看来阴森森,眉间凝着长年深蹙的冷冽皱褶。布满血丝的精锐双眼,支在额边的巨大铁掌,在在弥慢着颓废放浪的魅力。他彷佛历尽沧桑的荒野大镖客,孤冷已久的英雄豪情正渴望着某个女人,释放他的狂野欲焰。
罗秘书想得骨头都酥了。
“罗秘书。”
“是的,雷总!”罗秘书激切地攀在他胸前。“我早就感受到你心中隐藏的那团火焰,你何不干脆放手去做?”立刻占有她吧!
“罗秘书……”
“叫我萝丝。”就在她几乎狂吻上他的性感双唇时,坐椅扶手崩裂的巨响与她尖锐的叫声同时爆发。
“我说过,这样坐着很危险。”他面无表情地靠在椅上,一派漠然。
“GOD!这是什么鬼饭店!”一重跌在地的罗秘书气得又哭又叫。“怎么设备这么烂!”
“回你的房间去吧。”他单手拉起罗秘书的剎那,眉头皱成一团。“你裙子后头是不是坐到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也觉得怪怪的……”待她勉强往翘臀一瞧,立刻惊爆一阵尖嚷,“讨厌!为什么会有狗大便?!我的圣罗兰……人家七万多块的套装……”
椎心刺骨的哀号与痛泣撼动着整座只有两层楼高的国际级豪华荒野大饭店。
“雷先生,发生什么事?”饭店服务生火速赶到他房中。
“她不小心跌坐到地上的狗大便。”他斜睨着这名十六、七岁的唯一服务生兼客房部主任兼送货员兼清洁工。
“狗大便?”粗壮憨厚的蒙古青年连忙跑进来检视。“不……不可能,我确实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而且不可能会有狗跑进来大便。”
“那我裙子上坐到的是什么?”罗秘书恨声哭吼。
“我……我不知道。那确实是像狗拉的,可是……”
“好了,送罗小姐回房去吧。”他神情疏离地坐回桌前,凝视计算机图表。
“雷总,我们回台北!立刻回台北!”
“请便,路上小心。”
“雷总!”罗秘书不可置信地追回他身边。“你不跟我走?你真要放我一个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