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娇女敕却嗲得过头的声音由远方隐约传来,令他倏地浑身警觉逐渐接近的动静。
“多可怕呀,官爷。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您居然一把就擒住他了。”
“再可怕的山贼到了老子面前,全成草包一个。老子根本不用使出全力,就轻松逮住他了。”今夜守牢的牢头大言不惭地吹嘘着。
“官爷好棒,不愧是堂堂男子汉。我再敬您一杯!”
百灵,这是百灵的声音!北斗霍地跳起身子巴在牢栏上。她居然跑来这里!
“喂,别喝太多,省得总捕头巡查时当场逮到我们烂醉如泥。”另外三个守牢的小兵警告着。
“什么啊!你们居然不怕山贼,却怕一个小小总捕头。你刚刚说的英雄事迹该不会全是骗我的吧?”
“格老子的,谁怕那个乌拉屁的总捕头。老子干了!”
“官爷好棒!”百灵崇拜地拍拍手。“淑儿,再倒酒,别怠慢扬州的除暴英雄。”
“妳这娘儿们,嘴还真甜哪。”一窝男人婬浪而笑,饮酒作乐。“哪家的人啊?”
“宝月坊。”
所有男人发出如狼似虎的兴奋嗥叫。
“听说宝月坊的姑娘身怀绝技,能让男人欲仙欲死。是真的吗?”一阵暧昧笑声大作。
没钱上宝月坊逍遥的穷酸货,这种事也只能听说。
“待会儿你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小姐!”淑儿怒斥。
男人们却全都为之疯狂。
“妳再去打两壶酒来,别委屈这些替我们保卫家园的英雄。”她随即假装惊慌地娇嗔。“哎呀!这位爷怎么这么不胜酒力,才几杯就醉倒了!”
“我还很清醒!小美人,我们……先来温存一下……”放浪的笑声将话语糊成一团,另外两个男人也叽哩咕噜地醉骂对打起来,抢着要上百灵。
“好啊,可是我要先看看山贼。”她稚女敕的笑语彷佛是要去看戏。“人家想看山贼可恶的模样,然后向他吐口水。”
差不多快被酒内迷药醉倒的男人无劲儿地大笑。
“老子带妳去!看那……瘪三家伙多窝囊……老子多勇……”一阵钥匙声叮当作响。
“你要护着我哟,官爷。”百灵一面跟下地牢,一面贴在他身后撒娇。“万一他吓到我了,你要救我喔。”
“老子……嘿……”他连路都走不稳了,满脑子春光无限,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佳人正抄起墙边木桩使劲击来。
一声猛然撞击声,牢头倒地滚落石梯底。
“百灵!”北斗激切地低唤。
“等我一下!”她拚命在幽暗的地上模索钥匙。“这里怎么连一盏灯都没有?”她急得开始自言自语。
“女圭女圭,别慌!”
她不可能不慌,因为远处已经传来巡查捕头大骂属下的声音。
“北斗,你在哪里?”她抓着整把好不容易找到的钥匙,巴在牢栏边沿路大叫,嗓音急剧颤抖。“北斗!”
她看不见,地牢黑得令她什么都看不见。
“女圭女圭,向右边再走近一点!”他伸长手臂到牢栏外。
“你在哪里?”她几乎已经是在哭喊。
“过来,女圭女圭。”百灵恐怕有夜盲,光线太弱的地方就完全失去视觉。“顺着我的声音过来。”他柔声召唤。
“北斗!”当一只大掌抓住她腾空模索的小手时,她崩溃地隔着牢栏紧紧抱过去,放声大哭。
“乖,别哭,没事了。”他一边轻柔安抚,一边抓过她手中的钥匙。“我们马上出去,妳很快就能看得见东西。”
偏偏他一把接一把尝试开锁的钥匙都不合,捕头追下地牢来的吼叫却愈来愈近。
当一整队带着火把的官兵照亮地牢的同时,牢锁适时应声而开,北斗霍地抽下整条锁炼,破门而出。
“北斗!”百灵紧紧环抱住他的颈项痛哭,完全不顾身后压境的大敌。
北斗牢牢搂着双腿腾空的小身子,杀气四射地摆开战斗架式与大队人马对峙。
“来人,给我拿下!”所有士兵一拥而上,却还来不及挥刀摆阵,就被北斗赤手空拳打得昏死在地。
北斗脚尖一挑,一柄士兵掉落的大刀腾入他手中。“你们实在犯了个要命的过错。要来抓我就不该佩刀,否则你们就会亲身体验到何谓狂刀北斗!”
地牢内顿时爆出激烈打斗,哀号与呼叫支持的尖嚷交杂错落,凌乱弃置的火把在牢栏边猛然爬升,照亮骇人的打斗场面。
百灵什么也看不见,她闭眼紧紧拥靠在北斗的颈窝,毫无恐惧、也不担忧。
就此和北斗同归于尽,她死而无憾。
第九章
杀出府衙地牢后,北斗如暗夜厉鬼般扛着百灵疾行狂奔。扬州城的深夜被这一波混乱惊破,家家点灯、人人讯问,只见官兵们如无头苍蝇似地到处搜捕,一无所获。
百灵保持安静地任北斗扛着,看他快如鬼影地飞窜着。身旁的景物由市街变成稀落住户,由大道变为小路,山径变浓荫。
靶觉到北斗浑身汗湿的衣衫,她开始担心却不敢开口。
他一定很累,可是飞奔的速度却丝毫未减,反而更见灵活。
“女圭女圭,吓昏了吗?”他居然还能一边逃命一边问候。
“没有。你会不会累?”
“关在牢里不能动时才真的叫累。”现在的他快活得有如回归山林的野兽。
“北斗,你打算逃到哪里?你不怕山里的毒蛇或迷路吗?”
北斗豪迈地放声大笑。“我可是个山贼啊!一旦进入野林,就是我的天下。”
百灵开心地伏在他身上感受那份震动,笑声在她心中共鸣着。
直到北斗抵达一座房宅门前,才放她下来。
“这是哪里?”
“被人弃置的粮仓。”停留扬州这些天,他早把城里城外、山上山下的地形资料全模熟了。“这儿本来有人家住,不过听说全给鬼吓跑了。”
他一说完,百灵火速紧贴在他身旁。
“怕啦?”
“才没有。”她像抓救命浮板似的死揪着北斗。
“妳先进去等着,我去附近溪边一趟。我快被我自己臭死了。”
百灵一看房内几乎没了屋顶的简陋样,满坑满谷诡异的干草堆,彷佛随时会有什么从厚实的草丘内突然爬出来。
“我要跟你一起去。”她连忙巴在他身后。
“我就去那里而已。”他比比不远处的林间小溪。
“我要去。”
他们互瞪一会儿,北斗投降。
百灵像是进入警戒状态的小动物似的,坐在最显眼、月光最明亮的岸边盯紧北斗,还不时左右张望,看看有无“可疑物体”出没。
“妳是不是被我刚才的玩笑吓到了?”
“怎么可能。我──”她高傲的假笑突然转为一声抽息,双手掩面。“北斗,你怎么可以……我人就在这里,你居然就……”
“啊?什么?”他故作无辜地继续月兑光光。
她想骂他不要脸,却又不敢骂,是她硬要跟过来的。可是方才她怕在当头,根本没想到每个人洗澡时都会月兑得一丝不挂。
她一直紧紧掩住眼睛,不敢妄动。
“北斗。”怎么没声音了?“北斗,你还在吗?喂!”
他该不会跑掉了吧?还是……沉到水里去了?
“北斗!”她赶紧睁眼,却完全不见人影,只见河岸一堆脏衣服。“北斗,你在哪里?北斗!”
怎么突然不见了?
“这样就吓哭啦?”一颗突然由她背后架上娇小肩窝的大脑袋,吓得她惊声尖叫。
“你无聊、大混蛋!”当她回身狠捶在赤果的胸膛上时,才想到要赶紧把眼睛闭上。“快点洗好身子,把衣服穿上!”
“好嘛。”北斗扁着委屈的双唇乖乖进入溪中,悄悄地洗涤着。
“北斗,你还在吗?”她还是没胆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