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在海格房中布下夺命机关的,难道也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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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顺子!”
“别叫得那么亲热,恶心死我啦!”面对璇儿的热切与惊喜,他反倒别扭起来。“今儿个要不是元卿贝勒来此作客,我才懒得来呢。”
“你穿起太监的行头,果然很有架式。”跟她在赶路行程中看到的小僮打扮截然不同。
“那当然。”在璇儿真诚的赞美下,他不免得意。“倒是你,一看就是一副彻夜无眠的德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又作恶梦啦?”
“没有。”她的笑脸马上沉郁下来。
如果昨夜她只是单纯的作了一场恶梦,该有多好。
“元卿贝勒和海格呢?”
“喔,正在偏厅里谈事情……哎哎哎,别过去。他们现在严禁打扰,你别害我看守不力而被罚!”他一把拉住璇儿,跟他一块站到厅堂外头好一段距离的庭院中。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们,事关被窃密函的下落。”
“你知道东西在哪儿?”小顺子眼神中闪出警戒。
“不……但我知道是谁偷的。”
小顺子为难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眯起审视的双眼。“你该不会又要说是绫罗姑娘偷的吧?”
“她的确有份,但最主要下手的人……”
“我劝你最好别再说绫罗姑娘的坏话,这只会议两位贝勒爷对你更反感。”
“为什么?她的确是盗取密函的分子之一啊!”
“嘘!”他赶紧把璇儿推入花丛里,免得打扰到厅内的贝勒爷们。“我干脆老实告诉你吧!绫罗姑娘表面上是宝月坊的头牌,私底下却是两位贝勒爷这些年来的查案搭档。”
“她是元卿和海格的搭档?!”
“没错,所以你别再搬弄她的是非了。她和两位贝勒爷的许多日常对话里全是暗语,他们之间其实全都清清白白的。”
“是吗……”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样的底细都不知道。
“而且……”小顺子不自在的咳了咳。“我劝你暂时别提任何有关盐务密函的事。”
“为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下手盗取密函的人是谁。”
“元卿贝勒已经知道是谁,今天就是为此上门找海格贝勒。”
“他知道了?”他会以为是谁?
“元卿贝勒他……后来一直在仔细思索那晚的事,他确定当晚一定是不小心被人下了熏香药,才会整夜不省人事,隔天一早却全身关节疲软酸疼。那是吸入迷药的中毒反应。”
“他到底认为是谁?你别再兜圈子了,快说呀!”
“是你。”小顺子缩着肩头,双眼异常犀利。“元卿贝勒认为盗走密函的人就是你。”
她愣在原地,神情平静却面无血色,瞳孔呆滞得如两摊死水。
是的,经过最后的证实,盗取密函的事是她干的没错了。
“你……你先别担心,虽然元卿贝勒认为海格贝勒房里的暗杀陷阱也是你弄的,但他却很怀疑你一个人如何能弄出那么精巧的布局,所以……所以你还是清白的。”
璇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浑身冰凉,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想知道那些暗杀机关是不是她弄的,她只确知自己绝对与这月兑不了关系。她杀海格……她竟然在无意识之际做出亲手杀死自己所爱的人的事!
真正可怕的不是绫罗,也不是什么“四灵”,而是她自己!
“喂,璇儿。你别这样嘛,像个活死人似的。”小顺子本是出于好心才告诉她这些,看她这样倒开始担心起来了。
“我不想听你扯这些!我只要你替我在外头找个好房子成亲就够了!”海格忽然冲出来,朝厅内怒吼。
“是,然后哪一天莫名其妙地被人在床上砍掉了脑袋,要我去替你收尸,是吗?”元卿冷冷的说,大步跨出偏厅。
璇儿和小顺子正好处在厅外花丛的死角里。小顺子想出面阻止两位贝勒公然对骂,但在这火爆的节骨眼上,显然不适合现身。
“你一下子怀疑绫罗窝里反,一下子怀疑璇儿替‘四灵’进行暗杀、盗取密函!你下一个还想怀疑谁?我吗?”海格的吼声震得满园小鸟乱飞。
“佟海格,信任与善良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致命伤!我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绫罗已经投靠到‘四灵’那方,她不再是我们的搭档。至于璇儿,我问你,你对她到底了解多少?”
“够多了!至少我很肯定她绝不会害我!绝、对、不、会!”他狠手一抓,同璇儿的手臂一般粗细的树枝立刻被他折断,散落一地花瓣。
“除了你爱他、她爱你之外,你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心也掏给她,而她呢?除了她爱你之外,你还了解她什么?”
当初他会鼓励海格放手去爱,是因为他认为璇儿只是个暂失记忆的女孩。但由暗杀事件与窃函事件来看,她的背景一点也不单纯。
“璇儿不是不愿坦诚,而是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的事!”
“如果她想起来了呢?”元卿的双眸如冰刃似的冷冽无情。
“如果她能想起一切,有她自己的意识,她绝对会向我坦白一切,绝不会做出伤我的事!”
“如果她恢复了所有记忆、恢复真实的个性,却成为一个你完全无法接受的类型,你还会爱她吗?”
“就算是丧失记忆,本质是不会变的!她天生就是外柔内刚的女子,她善体人意、能了解别人深层的感情,她能用真情去接触别人内心最深的伤痛、给予支持、给予安慰。而这些哪一个人做到过?你吗?我其他的朋友吗?甚至是我的亲人吗?”
海格吼到激动处,眼眶愤而发热。他倏地偏过头去,将双眼埋在一掌间。
元卿漠然不话。无意间,他刺到海格多年来的伤处;无意间,海格爆发出长期压抑在内心的痛苦。
“我先回去了。”
小顺子一听,连忙跳出来应侍,留下璇儿仍藏身花丛里。
“海格,关于盐务上的疑点,我已经托人去查证了。一有消息,会来跟你商讨。”他原本要离去的身势却在察觉花丛附近有异时,赫然止住脚步。
他知道会是什么人藏在那里,便冷冷的扬起嘴角。
“丧失记忆真不愧是月兑胎换骨的好方法,小顺子。”元卿悠然远去的笑语,清晰的传入海格与璇儿的耳里。“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也能摇身一变,化为平凡无辜的小老百姓。”
元卿这一句,又深又准的刺入璇儿的要害。
当夜,她就悄然离去。隔天,海格就只看到她留在房内的书信。
她听不见海格摧心裂肺的嘶吼,看不见数十名家仆拦也拦不住他的疯狂举动。他也听不见璇儿在深夜奔驰的马车内柔肠寸断的痛泣,看不见她深深咬入自己的指节,防止自己失声哭喊他的名。
回扬州去!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远远的逃离海格。她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伤害海格的凶手!
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法子独力回扬州。她不认得路,也没有足够的银子。但她知道她可以找谁顺路带她回扬州去。
马车日夜兼程,三日后将她送达她和海格、元卿一行人曾住上好一阵子的富升客栈。她才刚下马车,客栈门口早已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彷佛等候她多时。
“慕容公子……”她的嗓子已在连日的伤痛之下,变得哽咽沙哑。“我想,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不可以顺道带我回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