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我的耳朵!”额寅大夫的头壳里全是恐怖的共鸣在回荡。
“你叫什么叫啊!”布占泰吼得比她更骇人。
“很痛!真的很痛!”她小脸皱成一团,把带血绷带全扔在布占泰身上。“你看,都是血。”
“拜托你别再叫了,嗓门放低点。”额寅大夫已经被她叫得有点老眼昏花。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这种血腥场面。
孬种,她真是丢脸!尽避她努力装作没事的模样,脸上依旧是一副身受重创的痛苦表情。
“宣德大人,您就在我这榻上躺会儿吧。一个时辰后,我再重新上药包扎。”
“额寅大夫,你要去哪儿?”布占泰追着他起身。
“去巡查一下伤兵们的情况,否则人手不足,我担心有些人会没被照料到。”
“我来我来,这些药担我扛就好,我陪你过去。”布占泰看不过一个老人家劳神又劳力,自愿帮忙。
“悠理姑娘,你就留在这儿看照宣德大人。”
“可是我——”她还来不及搬出“孤男寡女”那套八股台词,他们两人就已赶着当“男”丁榜尔去了。
她实在不想转身面对宣德,可是这样一直背对着他岂不更怪异?
“倒茶。”他趴躺在卧榻上,紧盯着她尴尬而不知所措的德行。
“喔……好。”她是看他有伤在身,才这么百依百顺的服务到底,但他别妄想用大男人主义那招压迫她。“我想……有件事可能必须跟你说一下。”
他接过热茶,并不回应,眼神却从未离开她脸上。
“我知道我的来历了,也大概知道我跑到这里是怎么样的状况,我并不是什么奸细——”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之前那名准噶尔残兵已经招出此次爆炸的一切阴谋,她完全是局外人。
这反而引起他的质疑:她到底是谁?哪里来的人?从没有人能在严厉质问下开口反驳,可是她敢。虽然她很害怕,但她仍然有胆拼命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究竟是哪儿来的姑娘?
“你知道我不是奸细了?”怎么之前还那么笃定的诬赖她,现在却突然开通了?
“看你这副笨手笨脚,也不是块当奸细的料。”他将空杯扔回悠理手中,在好手忙脚乱的接应之际,他早已沉入枕中闭目休息。
“我哪里笨手笨脚了!”她不服气抗议,顺便弯身捡起滚在地上的杯子。“这跟我是不是奸细有什么关系?而且你既然知道我是清白的,就不该再继续拘留我,这是——”
“要滚就滚,少罗嗦!”她这样叽叽喳喳的,他还能睡吗?
他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很诚意地跟你商量事情,就算你是伤患,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回应我。更何况我差点因为你的诬赖而不明不白的被你宰了,于情于理你都应该——”
“你到底想怎样?”他瞪着十分不悦的双眼低咒。
“我……”她倒忘了他是个亟须休息的负伤大将。“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话。”她很惭愧地低头绞扭手指,聊表歉意。
他才懒得理她,倒头继续睡,只不过眉头皱得如小山高。关于她的身分,虽然不知道她从何而来,但至少确定她不是奸细。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再分心多管她的闲事。离天明只有几个时辰,他没多少时间休息了。向顺承郡王借兵守卫塔密尔的事不知办得如何,如果他不借兵该怎么办?由准噶尔残兵的供词可知敌方随时会伺机突击此地,现在的塔密尔哪有余力……
“喂,宣德大人,我知道你很累,但我要跟你讲的这件事非常重要,而且对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许会很难接受。”
她非常严肃地正跪在宣德面前,与他面对面地谈判,只是他一直都不睁开眼。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还是他已经睡着了?“喂,宣德大人!”她伸出食指推推他那身庞大的钢筋铁骨。
他突然一掌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吓了她一大跳。
“你还有什么屁话要说就赶快说,说完就给我滚。”简直忍无可忍。他火大地甩掉悠理的“毛手”怒视,看她到底还有什么话敢讲。
“是你自己先前一直逼我说出自己的来历,现在我好不容易了解了,还特地想向你解释清楚,你嚣张跋扈的丢出问题来吓人,对别人的答复却马马虎虎,你难道不懂什么叫尊重吗?”
就算他真要付出尊重,对象也不会是这个丫头!
“出去。”这是他最后仅有的冷静。
“为什么?我都还没说到重点,而且现在外面气温在零度以下,我这样出去不冻死才怪,你别忘了,我的雪衣还扣留在你那儿,你应该把它还给我了吧?”
为什么他一句话,总会引来她噼哩啪啦的一大串?
“来人!”
“是,宣德大人!”守在军医帐外的士兵立刻进来拱手待命。
“把这女人给我拖出去。”省得他耳朵里老是充满杂音。
“这……”士兵犹豫了,这女孩可是目前整个营区全在传颂的下凡天女,他这种粗鄙武夫哪敢对她无礼?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什么都还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居然就要把我赶出去?!”
“是啊,宣德大人。而且她是神圣尊贵的天女……”
宣德一句话也没说,只用那副“再罗嗦我就宰了你”的阴狠眼神冷冷瞪着,看得士兵头皮发麻,不敢多讲一句废话。
“天女姑娘,请吧!”士兵打开帐门的一刹那,冷若冰霜风差点把她冻成冰柱,帐房边上的薄霜随着寒气一同飘打到她脸上。
他竟然在这种天候之下撵她出去?
“你要是真敢这样撵我出去,你会遭报应的!”她的食指气愤的指向宣德。“这是天谴!”
宣德霍然睁开原本打算安心入睡的双眼,冷冽的瞪着理不直气不壮的悠理。“你诅咒我?”
“是你先对我无礼的!”她抬头挺胸,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他们说得没错,我是由天界下凡的天女。”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她何不将错就错。
“好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妖女!”他已经咬牙切齿得下鄂发疼,额上浮起的青筋也快压不住了濒临爆炸的火气。
“你说话客气一点!”他这个人一点口德也没有,只会命令别人,更不懂得尊重女性。“天上地下,没有我不知道的,尤其对于未来的事,我更有预知能力。”
这就是身为三百年后的现代人的好处!
“吹牛皮、放狗屁!”宣德翻身下榻就箝着她的手臂,亲自将她往外架。
“我说的是真的哟!我的预言会是百分之百的历史纪录,我甚至可以预测康熙皇帝能在位多少年——啊!”她被宣德拖出帐外,一把扔到冰冷的草地上。
“预测?”他睥睨地朝跌坐在地的悠理冷哼。“你来胡说八道看看,皇上会在位几年?我们要花多少兵力、多少时间才能完全征服准噶尔部?”
“你少狗眼看人低!”好咬牙从湿冷的草地上爬起身与他对立,“等我证实了自己身为天女的神力,我看你还有没有胆子在我面前嚣张!”
宣德不屑地由眼角瞟她一眼,根本不等她接下来要说的神圣预言,便转身入帐!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我以天女我名义预言,康熙会是在位最久的一位皇帝!他会在位……”她赫然中止自己慷慨激昂的宣言。
糟糕!她知道康熙在位很久,可是到底是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