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问了。”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原本就不想说,可是面对芙蓉的人情逼供,他又不能不说。其实元卿大可耍赖不甩她,可是他没有。
他因坦诚而受到的两难挣扎,令她不忍。
“谢谢……你怎么了?”一个沉重柔软的身躯突然倾倒在他身上。
“抱歉。”她甩甩头,连忙起身离开床榻。“有点头昏。我每次蹲下再站起来时,都会这样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贫血。”
“我?”不会吧,这是那种瘦弱娇娃才有的病症。“我很强壮耶!”
“与体质强弱无关,只要是女人,总难免会贫血。”
“是吗?”他又不是神医,凭什么这么笃定?!
“去我侧院厢房休息一下吧,我叫家中的汉医给你扎针,让气血通畅些。”他边说边击掌,门边立即来了两名童仆。
“元卿!”一阵斯文秀气的呼喊,顺着推开门口两名童仆的身势,一块闯进元卿华丽的卧房内。“你是谁?”
“你又是谁?”芙蓉老实不客气的回瞪这突然闯进来的……的……的……美男子!
天啊,这人到底是男是女?身形看起来高俊有力,瘦而不弱、刚而不猛。可是那张脸……也未免太“艳丽”了吧!
“这位是左大人家的格格芙蓉,宣慈和亭兰查案期间,来这里暂时充当我的‘眼睛’,协助我分析局势。”元卿开口打破僵局。
元卿虽然看不见,但房内站着对峙的那两人间迸发的嚣张气焰,几乎在他房里引爆火花,肃杀万分。
“芙蓉格格,这位是我的兄长元瑛。”元卿伸手向门口童仆示意。“带芙蓉格格去找侧院厢房,请赵先生为她扎针。”
芙蓉和两名童仆前脚才刚跨出去,元瑛马上一坐上元卿的床沿,秀气的怪叫,“你怎么会找这种男人婆来协助你,元卿?”
“嘘!”元卿蹙眉制止。
没用的啦!她在门外重哼一声。她可是大人大量,才不跟元瑛那种空有一张脸皮、浑身娘儿们气息的家伙一般见识!
不过她踱步而去的狂暴架式,倒挺惊天动地的。
“唉!”除了无奈,元卿还能怎么样?
“真没礼貌,竟在别人门口偷听。”元瑛不屑的轻哼。
“我拜托你,凳子就在床边,你别名爬到床上跟我擒座位好吗,三哥?”
“你怎么这么冷漠?”元瑛有种被人隔绝的疏离感,越来越往床内坐。“咱们家一窝兄弟,只有你跟我最好,难不成你也开始嫌弃我了?”
“岂敢。”元卿干脆往床内靠,空出个位子让元瑛爬上床来和他并肩坐躺着。
“这样让我想起小时候。”元瑛开心的挤上床榻,纯真开朗得像个孩子。“不过以前都是我躺在床上生病,你爬到我床上陪我聊天。”
“你又感冒了,三哥?”
“喔,没有。只是受了点风寒,说话有点鼻音。”还是元卿好,会真诚的关心他。而不会像其他兄弟那样,对他虚弱的体质及阴柔的性子百般嘲讽与不耐烦。
“我看不是有点吧,你的嗓音都变了。”元卿模索着把手探向元瑛的额头。
“没关系啦,我从小病到大,这点风寒对我来说根本不算……哈啾!”话还没说完,一个通天大喷嚏就喷得元卿满脸都是口水。“啊,对不起、对不起!”
“三哥,别慌!我……我自己来……”元卿忙着闪躲元瑛满腔歉意的热切擦拭。无奈双眼失明,越躲越让他以衣袖抹得乱七八糟,难以呼吸。
“对不起,我老是这样……”元瑛挫败的垂下双手,看着元卿狼狙的模样──蒙眼的布条被他擦松了,凌乱的垮挂在元卿脸上。
“没关系的。”元卿慢慢解下布条。
“我老是什么都做不好,我老是……笨手笨脚,比文比武,又都是兄弟中最差的……连体质也是全家最差的……”
他又开始没头没脑的自哀自怜起来。
“还好你还记得来看我,不然我还当大家都已忘了我的存在。”元卿笑说,元瑛立刻两眼发亮,十分振奋。
“对呀!我就奇怪你前天晚上怎么会不在,原来是去闯康亲王那座鬼宅查案。可你知道吗?我一整夜都在替你提心吊胆,总觉得心里很不安,好像会出什么事。结果……”他又开始沮丧。“你果然负伤回来了,眼睛居然……”
“嗯──”元卿很满意的点头。“有人关心的感觉的确很棒。”
“是吗?”元瑛的语气中充满兴奋,至少他发觉自己还满有“贡献”的,方才的感伤马上抛诸脑后。
“其实若论细心,你是家中所有兄弟中最出色的──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真的?”元瑛开心极了。
“可是别忘了在人前要装一下。”
“喔,当然!”元瑛马上收敛欣喜快慰的神采,做出很男人味的冷静自持貌。“我在人前都很冷酷,只有在你面前才装不起来。”
“对不起,三哥。我是为你好,才希望你伪装刚强──”
“别这样嘛,元卿。我不但不觉得你对不起我,相反的,我还很感激你的建议呢!”他拍拍元卿的脸颊。
“三哥,太娘娘腔的人,在这个社会上只会被人当笑话看。”而以敬谨亲王如此尊贵的家世,岂能容家中出了个嗲声嗲气的娇媚儿子!
“我明白。从你数年前给我忠告,要我装有男人味一点,我就发觉阿玛、额娘和其他人待我的态度果然不一样。”元瑛的自豪中带有些许无奈。
敬谨亲王一门,家世显赫,加上王爷和福晋又是当代文豪与绝世美女,使得每个儿女都才貌出众、气质雍容。
偏偏排行老三的元瑛竟是个娘娘腔的家伙!
“长相再好有什么用?”元瑛自嘲的苦笑。“看我一眼,可以觉得赏心悦目。听我一言,就会不屑于我的阴阳怪气。”
“谁会不屑你?”
“刚才那女的就在不屑我了。”元瑛的口气十分委靡。
“芙蓉?”她不是这种性格。她是什么样的底,元卿当初一看就明白。“她顶多对你的形貌感到惊异,不至于不屑。”
“干嘛?我长三头六臂啦,有什么好惊异的!”哼。
元卿是不好意思说“惊艳”,怕伤了元瑛微弱的男性尊严。
“真搞不懂你,找那种男人婆来和你搭档查案。”
“喂,我看不是芙蓉不屑你,而是你在不屑芙蓉吧!”
“本来就是啊!”元瑛侧坐在元卿身旁,一副三姑六婆的架式。“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家,说话没点温柔,举止没点含蓄。空有张标致的脸皮,却根本没点女人气息!”
“你以前见过她吗,三哥?”
“没呀,只有刚刚看她一眼。”
“你这一眼看到的东西可真多。”元卿忍不住发噱。
“喂,你该不会喜欢她吧?”元瑛的口气可酸了。
“我?”他呵呵两声。
“你连和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亭兰都不放在身边,却让那个男人婆天天围着你,你这是什么──哈啾!”
话还没问完,一个超级大喷嚏又往元卿脸上打。
“三哥,还是让汉医替你诊治一下吧,我看你病得不轻。”元卿无奈的举袖擦脸,轻叹一声。
“也好,其实我一早起来就喷嚏连连,打得我脑袋发胀。”元瑛抽出方帕掩住口鼻,鼻音甚重。
元卿再度击掌传唤童仆。“请赵先生待会儿到三贝勒房里替他把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