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蓝影前前后后突然如下雨一般,自屋梁上方落在他俩所处的无人窄巷里,恭敬的跪在他俩周围候命。
“送亭兰格格回去,带我回府。”
“不行!”
宣慈虚弱的撑着身子跪坐在地,不悦的看着怒吼的亭兰。渗毒的污血虽已被他逼出大半,但余毒未清,他可没力气再亲自送她回府。
“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在说什么?”大家闺秀哪能随便走访男人家中!
“你替我中了毒针,我怎能就此一走了之!至少也得把你平安送回豫王府。”否则她安不下这颗心。她横霸的指挥着宣慈的蓝影侍卫们。“还不备轿?难不成你们要背着他飞回府?”
说得也是。可是没有宣慈的命令,谁也不敢动。
“你们可以背着尸体跳上跳下,宣慈可是个贝勒,你们也敢待他以待尸首的方式离去,啊?”亭兰霸气的起身怒喝:“再拖下去,宣慈毒发身亡,我不只会要你们四条狗命,连你们全家也一并贴进去!”
“喳。”两名蓝影倏地消失。
倒不是因为害怕亭兰“杀你全家”的怒喝威胁,而是再耽搁下去,宣慈贝勒的确会有危险。
“亭兰……”宣慈由另两名蓝影扶着起身,虚弱的笑着。“你这么做可真够招摇。从我成为查案御猫以来,这次行动真是阵仗最浩大的一回。”
“那又怎样?还有什么事比活命更重要。喂,你!”她指挥扶着宣慈右臂膀的人。“把那剩余的三支针小心取下,别让它们再扎伤人。”
“喳。”
“你!”她转身玉手一指,吩咐着另一名蓝影。“速回豫王府通报宣慈中毒之事,叫太医和其它人快做准备。”
“你好大的本事,居然指挥得动我的手下。”他冷冽的瞪视着亭兰。他统御下人是出了名的严苛残酷,这些向来只敢听命于他的人,竟然全乖乖的任她指挥。
“我连我阿玛都指挥得了,你的手下算老几?”哼!
女人架子摆得高,这不要紧。但若是高到他头上来,可就另当别论。亭兰却三番两次在统御下人的行为上与他惯有的习性相左,她是否被人从小宠得有点不知死活?
她甚至胆敢指挥全局,连他也得任由她打点安排?
“你可知道这些随意听从你指挥的侍卫们,回去后会有什么下场?”他邪恶的笑看帮忙扶着他左肩让他上轿的亭兰。
她瞥见身旁蓝影们倏地刷白的脸,就知道他们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你要怎么处置你家侍卫,那是你的事!”她淡漠一哼,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么无情?”他虚软的坐入两马大轿内,挑眉看着她佯装无所谓的跨入轿内,连她迅速闪瞟那些可怜侍卫时泄漏的担忧神色,也早被他收进眼底。
“如果不是这些蓝影侍卫识时务,听你命令行事的结果,铁定是抬着你毒发身亡的尸首回府,下场一样惨。”她一声令下,侍卫便策马狂奔,火速驾往豫王府方向。
“你以为你处置得很得宜?”他斜睨坐在他身旁绞着手指的亭兰。
“至少没你那么差劲!”她回瞪一眼,忧虑的心情却由她额角渗出的汗流露无遗。
“自作聪明的女人!”他合眼仰头靠着后板,浑身瘫软的靠在座位的夹角处壁板。“我讨厌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的女人。”
“哈哈哈,那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作威作福下去。”她尽量做出轻松自在的模样,可是看他愈来愈惨白的容颜、愈来愈虚弱的语气,她的演技就更为僵硬。
“你怎么老爱跟我作对?”他微微张眼蹙眉,不悦的冷笑。
“我跟你作对?你何德何能啊,凭你也配本格格与你作对?”都是宣慈处处在她面前造反才对!“不要罗唆,给我乖乖闭嘴休息!”
“只有我的老祖母才够格跟我说这种话。”他扬起十分疲惫的嘴角,两眼无神却依然紧紧盯着她强作镇定的担忧面容。
“少罗唆!你若要命的话,就乖乖听本格格的话。”她卯起来一阵大喝。
他的脸色都已一片青白,双唇又开始泛紫,额角也渐渐闪出水光,她内心早已恐惧得没了准头,只能一古脑的把不安与惊惶全以泄愤的方式吼出来。
“速度快点!再不快点赶回豫王府,我抽烂你的皮!”她拉开门帘朝马夫咆哮后,重重的放下帘子,恼火的坐回宣慈身旁。
不够快!不够快!虽然这辆马车已经在以惊人的疾速飞奔狂驶,但仍比不上宣慈状况恶化的速度。
“你在担心我吗?”他气若游丝的抬眼一笑──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
“谁担心你啊!谁教你没事在屋顶闲晃,这就是你不知死活的下场!”不知哪来的火气,她吼到整个轿内都嗡嗡作响,拳头紧握得直发抖。
“那……这是什么?”他一手无力的颤抖着,轻轻一抹她的脸颊,略带得意却满脸惨白的笑着。
她哭了?!亭兰看着宣慈模过她脸颊的手指闪着水光,才惊讶的双手抚着脸庞。全是泪!她的泪竟然像断线珍珠似的掉个不停。怎么会这样?
“这下子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可不输元卿了。”他含笑闭目,好象得意,又好象放了心。
“不可以!我不准你闭眼睛!你给我醒来!”她抓起宣惑的衣襟,一阵嘶喊。
她突然宁可宣慈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瞎掰,他这样闭眼一倒,脸色死灰得宛如已经断了气。她宁可宣慈尖牙利嘴的和她挑衅!
“你给我醒来!不准睡!”她死命的揪着宣慈的衣襟猛晃,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哭喊还是在怒号。
“别……喂,请你小力一点,我快被你摇昏了。”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勉强微睁的眼眸可以明显看出,他的眼神涣散,已失去焦点。
“不准睡着!你就给我这样睁着眼睛说话!”她用衣袖往脸上愤然一抹,硬是把所有泪珠抹掉。
“你以为我是谁……”居然老把他堂堂一名贝勒当下人指挥。他应该很厌恶、很恼火,因为游戏归游戏、挑逗归挑逗,男人的尊严却不容女人掌控。可是他却笑了。
大概是身体的极度虚弱,导致意志力委靡的结果。否则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理由,会让他在这个当头由心底会心的笑着。
“你怎么不温柔的安抚我一下呢?”他无奈的叹口气。
“安抚个头!你要温柔,去找你其它的女人提供,本格格才没兴趣瞎搅和!”
“我没有别的女人。”宣慈虚月兑而迷蒙的双眼仍带着魔性,半睁无力的瞅得亭兰心动。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亭兰重哼。他真的没有别的女人吗?真的吗?她心里彷佛有只小鸟兴奋的拍着翅膀。
宣慈突然闭眼猛地蹙眉,再气息浅促的缓缓睁眼。不行了,他差点真的整个人昏死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强撑着意识多久。
“不准走。”他逐渐意识纷乱得不知在说什么。
“啊?”他在说什么呀?
“元卿不……我才是你应该……”他口齿不清,舌头已经麻木得无法自由运作。宣慈懊恼的摇晃着头,试图振作。
“喂,不准昏倒!我跟你说真的,我不准你昏倒!”亭兰焦急恐惧的捧起他冰冷惨白的脸,双手沾满了他冒出的虚汗。
他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意志力,竟然还能撑到现在。可是他快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意识一直在上升、飘散,他快抓不住几近崩解的思绪,有一下、没一下的眨着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