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雅的希望也在剎那间完全毁灭。没有人可以救思麟月兑离诬陷之名!
完了,一切全完了!
“来人,将海雅架上轿子,给我抬回去!”佟王爷高声一喝,仆役们立即应声上前,硬是把拼命挣扎的海雅拖出去上轿。
“不要!思麟!思麟!”
海雅凄厉的哭喊着,伸手期待他过来救她月兑逃。思麟极欲上前的身势,却被硕福晋一手拦住。她皱着双眉朝思麟无言摇头,让他无法采取行动。
“思麟!思麟!”
他眼睁睁的看着海雅被塞入华丽的轿内,两个孔武有力的婢女将她牢牢困在轿中,却困不住她揉碎人心的哭喊。
“思麟——”
他一直看着渐渐模糊的轿身,听着渐渐远去的呼喊。他只感觉到一件事:深秋已近。近到冬天未临,刺骨的寒风就已阵阵吹袭。
吹散他的情感,也冷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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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暴风横扫般的接连数日,佟王府为了海雅的绝食、哭闹伤透脑筋,硕王府为了平息思麟降罪的事忙得风风雨雨,思麟却一反常态的沉稳冷静。
“二阿哥。”一个小小的声音由他书房门后怯怯响起。
“进来吧。”他淡漠的响应亭兰一声,回头继续整顿零乱的书籍。
“二阿哥,你收拾书本做什么?”亭兰呵气搓着小手。
“留下几本必要的,其余丢掉。”
“你为什么屋内不添火?整间房子好冷喔。”亭兰四周顾盼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连忙开口打破僵局。“我刚才偷偷跑去海雅家探望她。”
思麟停下手边的动作,背对着亭兰静默许久。“她怎么样了?”
“还好,现在已经不绝食了,可是身体很差,嗓子也哑哑的,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因为哭喊太久。”她一边说着,一边试探性的看他有何反应。
突然一个起身,思麟拎了东西又往外走去。
“二阿哥,你去哪儿?”她连忙追出去。
“丢书。”他只丢下话,却一步也不停。
“二阿哥,你不问问海雅她还好吗?你都不想她、不担心她吗?”她气喘吁吁的追着思麟的脚步问着。
“我问过了。”他走向小跨院外的仆人,把书丢给他处理,又转头往回走。
“那……分别这么多天,你都不想见见她吗?”她焦急的追着他的脚步,只见他一进月华苑就开始收拾墙上刀剑,分别包里。
“没有必要。”他连眼也不抬一下,埋首做事。
“二阿哥,你看这个。”亭兰慌乱的等了他好一会儿,不见反应,立即冲到他身边把东西递在他眼前。“二阿哥,你看嘛!”
一条细细的发辫。
“海雅要我把它交给你。她说是你亲手为她打的辫子,她始终都不曾解开过。她说一夜识真情,终生结发妻,她永远都不离开你!”
他咬着牙根,凝视发辫好一会儿,亭兰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的任何反应,也猜不出此刻他内心的感受。
他随即又陷入手边的工作。
“二阿哥!”亭兰又急又脑的猛跺脚。“你怎么这样!我和海雅的哥哥还想尽办法要让你们碰面,你怎么跟死人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包里完一把把兵器,便召人拿他的甲冑上来,他要亲自整装擦拭。
亭兰立在他身旁,边落泪边捶着他魁梧的身躯。冷血、混蛋等字眼骂尽了,她也绝望了。
这不是她的二阿哥,这不再是自在潇洒、不可一世的逍遥男子。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变成亭兰无法理解、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他的心思已经飞到遥远的地方。
轻抚着曾与他一同征战的甲冑,想到西北大漠一片黄沙,他的心开始飞翔。如苍鹰般,雄健、孤傲。
由边关传来的确切消息,赫兰泰身负重伤,却无生命危险,已经暂时送回府中疗养;费英东则是完全失踪。这些天来,清军已将爆炸中丧命的尸首一一清点完毕,并没有费英东在其中。难道他已经在惨烈的爆炸中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思麟沉痛的闭紧双眸。他不相信,也不愿接受这等残酷的事实。个性刚毅正直、又不失憨厚朴实的费英东,不应沦落到惨死异乡的下场。
当他从痛苦的思绪中睁开眼时,亭兰早已离去。桌上那束掺有杂色马尾的发辫,依然留在那里,静静的与他对望许久。
他放下甲冑,双手爱怜的拾起那条细细的发辫,紧紧握着,贴近自己的嘴边,心底重复叫唤的只是那个同样的名字。
他惨遭诬陷,又逢好友遽变,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守护不了。他被困在世俗功名利禄中的苦,被缚在重重顾虑与家累中的痛,还有谁能了解?
在这个痛苦煎熬的时刻,他只想将头枕在那温柔娇小的颈窝里,只想象个孩子般俯在那柔软温暖的胸前,凭借着这纤弱却坚定的依靠,汲取重新振作的力量。
现在他拥有的,只剩这条发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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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硕王府吵闹得几乎冲破屋顶。
“你这个不肖子!你是存心要气死我的!”硕王爷那一脸大胡子,每根都被气炸得像刺猬。
“元卿,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帮他做这种事?”硕福晋指责着恭敬站在思麟身旁的元卿愤然开炮,火气难捺。
“二阿哥、二阿哥!”亭兰跑到正厅来,沿路一直慌张乱叫。“你真的自请戍守边关?你真舍得下我们?”
“这一去不知多少年,你怎么事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硕福晋再怎么强作镇定,也难忍眼泪奔流而下。
今天一早,思麟藉元卿之力,得以在皇上面前自动请缨,愿亲赴边关戍守终生,以将功折罪,一平渎职之名。
皇上面临边关弹药库爆炸的战备危机,两名大将又一失踪一重伤,准噶尔族新兴的另一派叛清势力策妄阿拉布坦又在喀尔蒙古附近蠢蠢欲动,思麟的请命来得正是恰到好处。加上他有与准噶尔对战的经验,这个戍守的人选再恰当不过。
一个可将功抵过的机会,就以思麟终生远离京师、征战沙场的代价换到了,却伤透了所有家人的心。
“阿玛、额娘,请恕孩儿不孝。此去一别,再难于两位膝下承欢侍奉,望阿玛、额娘谅解。”
“我不谅解,也不想谅解你!你太任性、太独断独行!”硕王爷狂怒之中,眼角待泪。
“阿玛,”思麟恭敬地跪着拱手。“您也清楚孩儿的性格,根本无法在官场中安稳生活。小则个人惨遭夺爵,大则可能祸延家人,如此步步为营的日子,对孩儿不啻是最残酷的折磨。孩儿宁可出入战场,过着大敌当前的日子,也胜过在京师处处躲着明枪暗箭的生活。”
“你这孩子……”硕福晋泪流满面的摇头,无法成言。
亭兰一面拍抚着硕福晋的背,自己也惊骇难忍,潸然落泪。
“时候不早,该即刻动身了。”元卿一言截断一家人的离情依依。
“二阿哥,你会再回京师来看我们吗?”亭兰第一个追他到家门口,柔肠寸断的哀切问着。
思麟与元卿各自上马,他策马回身,展现多日以来亭兰未曾见到的爽朗笑容——如往日一般。
“我是去戍守边关,又不是去送死,别把我想得那么逊好吗?”他狂放不羁地仰首大笑。
“二阿哥……”亭兰愣愣的看着好象重获自由的思麟,一屋子人也都赶到家门口替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