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好意思告诉爱妃,这点子是思麟昨天吃早饭打了一个通天响嗝时,才突然想到的。之前她们可是没日没夜的拼死练习,根本不晓得上了狩猎场后还能不能活着回家。
望着思麟意气风发的神采,在黄沙奔腾中雄健的架式,一阵兴奋狂喜的感动几乎要冲出海雅的嘴巴。
我爱你!
回想两个月来,思麟卯足全力的训练她。威吓拐骗、哀求利诱,什么方法他都用上了。每天晚上两人累得半死回到房里,海雅几乎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却看见思麟一脸疲累的指挥仆人们替她梳洗按摩,还得亲自监视她把每餐药膳吃个一干二净。他每夜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告诉她骑马射箭该注意的细节,以及他的独门秘诀,直到她沉沉入睡……
骑在围场远处的思麟朝海雅高举抓着中箭猎物的右手,开心而自负的朝她挥手示威。好一只肥美健壮的野兔!
他是大漠与阳光的天之骄子,也是原野与弓马的主宰。唯有在如风如雷的策马狂奔中,在汗水与尘土交融的晶莹闪烁上,思麟才能爆发出体内无穷尽的英雄豪情与壮志,仿佛他生来就是该生活在金戈铁马沙场上的战神。
泪水几乎灼热了海雅的眼眶。爱一个人竟可以爱到如此不由自主、如此痴狂。连这般狂热的感动与泪水,都不知为何翻腾而来。
她好想即刻高声狂喊:我爱你,思麟。
不知道是否真有心电感应,在这一瞬间,正拉弓瞄准另一只猎物的思麟突然松了紧绷的弓弦,微微转头凝视她的倩影。
他听得见?
不可能!海雅既惊讶又不可思议的捂着嘴。她根本没有真的吶喊出来,思麟怎么可能听得见?
可是他深情款款的眼眸,好象真的听见了海雅心中炽热的呼唤与告白。虽然两人之间隔着围场辽阔的距离,她仍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好象也传到思麟那里,令他扬起自信而得意的嘴角。他两颊上深深的酒窝勾魂而自大的挑衅着海雅,好像他早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一定会牢牢锁住她的视线,让她的眼睛完全看不见其他人,只反射出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占有她一生的豪情贝勒!
“又一只大鹿!”
“好喔!”
海雅的周围不断有人朝思麟发出赞叹与喝彩。思麟不仅懂得及时行乐的道理,射猎之中还不忘顾及皇上的颜面,让皇上的收获总会略胜他一筹,让他的风采总会略逊皇上一分。皇上猎得龙心大悦,思麟也玩得不亦乐乎。
这家伙,八面玲珑!
海雅满心喜悦却故作不屑的冷哼他一声。
“只要有思麟在的地方,总是会被他抢尽风头。”一阵低沉慵懒、夹杂冷笑的男声在她背后扬起。
“你输了。”另一个优美悦耳的男声淡淡说道。
海雅的背脊霎时僵硬。她不敢回头,但她认得出这阵谈话的声音。她努力保持镇定,但冷冽的寒颤不断由心底涌出来,传达到每一根头发、每一个指尖。
“我原本就不认为思麟会被这种小伎俩搏倒。”那人声音轻柔婉转,却笼罩着浓浓的“来者不善”气息。
“那你出这种下流手段对付思麟,目的何在?”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哪!”那人懒洋洋的笑开来。“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挑拨’思麟和海雅的感情。”
“你!”听不下去了。海雅火大的回头怒视,随即撑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宣……宣慈哥哥?”
方才说要挑拨她和思麟的,竟然是自己青梅竹马的豫王府三哥哥,而和他对谈的男子——
丙然是元卿!
“你总算回头了。”元卿在雪白的骏马上幽幽一笑。
“你们……”海雅的后头一时梗住,舌头有点不听使唤。“你们是故意在我背后说给我听的?”
“瞧你一双翦水秋瞳,果然适合用来与思麟眉目传情。”
元卿看见刚才的事?一时之间,愤怒、羞愧、质疑、不安等重重情绪,全冲上海雅脑门。她咬紧下唇,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海雅,元卿看似在称羡你们夫妻俩鹣鲽情深,你怎么反而一副追魂索命的死人样?”宣慈骑在另一匹骏马上打哈哈。
“你为什么要陷害思麟?”她忍不住冲口怒问宣慈。
幸而四周的人早已部份退散休息,另一部份的人追逐加入思麟和皇上的队伍。此时只有他们三人驾着骏马相互对立,身旁仅有一、两个无足轻重、留着应侍的仆役。
“我陷害他?”宣慈一脸不解的笑着。“我哪时陷害他了?”
还敢装疯卖傻?“宣慈哥哥,你明知我不会骑马,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夸大其词,说我有多么厉害?你知道思麟这阵子有多辛苦、多委屈吗?”
“陷害?你认为我这么做叫陷害?”宣慈一旦收起慵懒的姿态,立即散发出逼人的骇人气势。
“你可是因为宣慈出的计谋,才得以和思麟由仇家变成甜蜜小冤家的。”元卿优雅地抚着马颈鬃毛,根本不看她一眼。
“说得可真好听!”海雅的泪意涌上鼻间,发出来的抗议满含委屈。“宣慈哥哥,你知不知道硕王府的人怎么看我?他们认为我和你是串通好,一个里应、一个外合,打算联手整倒思麟的。”
“我和你里应外合?”宣慈俊美的脸上咧出一道阴森的笑容。“如果我真要整倒他,还用得着你来‘里应’我吗?”
“可……可是……”海雅一时哑口无言。
“海雅,你到底把我看做什么人了?”宣慈慑人的寒气愈来愈浓冽。“你叫我‘哥哥’叫了十五年,才嫁进硕王府两个月,你就和他们全家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拿我当仇人看待?”
“可是你为什么要说我是骑射高手?害得……”
“你认为我这个被你唤做“哥哥”的人,会刻意破坏你的幸福、陷你于痛苦的境地?”宣慈的气势完全压倒海雅怯懦的咕哝。“你认为我是这种人,是吗?”
海雅心虚了,她的确是这么认为。因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像是宣慈居心不良在搞鬼。可是宣慈这番低沉、愤怒的言语,却使她陷入一团迷雾中。
她不知道宣慈到底是居心不良还是用心良苦,但她很清楚一件事:她伤到宣慈的心!一个疼她十五年,虽非血亲却情同手足的哥哥的心!
“宣慈哥哥,你不要生气。我……”
“得了!”宣慈冷静而无情的截断她令人爱怜的哀求。“从今以后,你不必再叫我哥哥了。硕王府的少福晋如此亲切厚爱,我承受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海雅急得泪花乱转。“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
再怎么样,宣慈也都是处处关心爱护她十多年的哥哥。不管到底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希望因为这短促引爆的误会,毁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手足情谊。
“我算什么‘哥哥’?在硕王府一家人诋毁我时,你在做什么?”宣慈的表情与口气一直平稳冷静,但身下的马儿却不安的踏动着,仿佛感应到背上主人狂炽的怒气。
“我不奢望你会站在我这边,替我辩解,但你至少可以在别人不谅解我、误会我、扭曲我的时候保持沉默,心中仍然认可我的人格就够了。可是——”
“宣慈哥哥,我……”
“我非但听不到你一字一句的支持与信赖,反而落到你和硕王府一家人站在一块,一起编派我不是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