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结婚也没生小孩。交过九任男友通通分手,真的够了,我不想进到二位数,那会让我觉得悲哀,我怎么每次都这么失败啊?累都累死了,还是省省吧。虽然已经三十有五,也到了生小孩的临界点,再拖下去就不妙了,偶尔我会想要一个女儿,可以一起逛街聊天,但这只是偶尔想想,大部分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很忙,哪有空怀孕、生产和教育小孩?算了,我有我的猫狗就够了,我的母性一点都不踊跃。
我吃素。身旁的家人和朋友中,吃素的人并不多,因此常要面对别人的好奇疑问,随口打哈哈回答,懒得多说。看到市场的鸡鸭猪鱼会让我痛苦,我觉得害怕而且冰冷,就当我得了不敢吃肉的怪病,吃菜会让我轻松很多,包括身心都是。
我有忧郁症,这好像也不怎么特别了,随便哪个路人都可能有忧郁症,我自己的状况是,从小到大都想太多,神经兮兮,每晚作一堆梦,醒来后觉得很累,我的生命可能有一半都在作梦,而且大多是紧张烦恼痛苦的梦,真划不来。
我喜欢猫狗。若是虐待、弃养、不爱护描狗的人,我无法跟他们做朋优,我会在心底狂扣一万分。
我很注意环保。出门一定会带餐具和购物袋,对于垃圾分类和资源回收也很坚持,一开始周围的人觉得我很怪,但时代在变、观念在变,渐渐有很多人做同样的事,有天香港的朋友来台湾,我们相约一起吃饭,看她也自备餐具,真的好开心,地球有救了。
以上就是我自认特别的地方,虽然也不算什么曲折离奇、闪电霹雳的人生,但我身旁没有人跟我完全一样,所以我觉得自己特别,我也喜欢这样的自己。
11月3日早上,我大阿狗肥肥到动物院看诊,又跟医生谈了些流浪猫狗事,回程中去加了油,加油站的员工是个年轻男孩,看到我家肥肥就闪躲,说他会怕狗,真有趣。回家前,在我家附近的大水沟旁停下车,先带肥肥散个步,好让它high一下。
这时在路边有个阿伯向我开口,原来是要问路,他看来很喘、很累,说几句话就要停下来呼吸。他双手拿着铁制助行器,衣着整齐,身材削瘦,说台语。我仔细聆听他要去哪里,结果他说要去中兴桥,然后到西门町,再到吉岛西路的健保局(以前的公保大楼)。
我一听吓着了,拜托,这里是台北具芦洲市耶,怎么可能走路到台北市?还要经过淡水河上的大桥?至少要一、两个小时,况且他还拿着助行器,太夸张了!
我非常惊讶,说他不可能走到的,他跟我说起他的情况,原来他是高雄县燕巢乡人,去年来台北当电工,住在工地,突然中风,花尽了盘缠,没买保险也没交健保费,现在无家可归,在台北桥下当游民。后来有社工帮忙,让他住在天主教的收容所,有得吃有得住。今天他花了四百多元搭出租车,来芦洲想找一个朋友帮忙,但那位朋友已经搬走了,因此他只好走回台北,想到健保局问问,可否通融一下让他先拿些药,
我听了不知他是说真的还假的?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好像回到三十年前的台湾,还有人在唱着“流浪到台北”这样的歌,而且是用走路的,因为没钱坐车!我说我可以骑机车送他一程,他说有中风、糖尿病、高血压,坐机车会头晕,我说那不然搭公交车吧,他说他也爬不上公交车的阶梯。
后来我替他指了方向,他向我道谢后离去,我带阿狗回到机车旁,想了一想就从皮包里拿出五百元,追上阿伯说让他搭出租车,否则他不可能走到台北市,走不到一半就会昏倒了。他一开始拒绝,说他心领了,但我很坚持,他也就收下了,不断鞠躬感谢,说他沿路问了很多人,只有我对他这么好。我说要不要帮你叫出租车?他说不用,有钱要省着花,我也只得尊重他的决定。
我骑车载肥肥回家,越想越觉得不妥,这位阿伯舍不得花钱,不就真的要走回台北?考虑了一下,我拿出汽车钥匙,下楼开车去找阿伯,如果找得到就送他一程,如果找不到也只好算了。沿着大水沟,我在路的尽头看到阿伯,那儿有木椅和凉亭,他正坐着休息。于是我停下车,打开窗说:“阿伯,我载你去台北。”
阿伯一开始有点不认得我,后来就露出惊喜笑容,连说我是责人、是菩萨。我开了车门请他上车,问他是要去台北的健保局,还是要去车站直接回高谁。他说他只有我给的五百元,回高雄要七百多元,我说没关系,我再帮他补钱,他连说不用,最后决定先到健保局询问,或许可以先给他几包药。
路上,阿伯说他以前是高雄工专毕业的,一直做电工类的工作,年轻时有结婚但没生子,由于婆媳问题,原本要跟老婆搬出老家,但长辈反对,只好跟老婆离婚,他留在老家照顾母亲,但就此单身到老,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去年他上来台北工作,中风后花光了钱,医院有帮他联络老家兄弟,但没有人敢上来接应他,大家都怕麻烦。现在他要申请社会补助,但他的户籍在高雄,因此要回高雄才能办。
我说我也有住饼高雄喔,我在西子湾念过书,我爸妈是云林人,大家都算是出外人,他一直向我道谢,直说我会嫁好尪,但我说我都这么老了,已经三十五岁了,应该不用结婚了啦,他说看不出来,好像只有二十五,真是个好心的阿伯。
阿伯说他姓陈,叫我以后若到高堆县燕巢乡,就到大庙后的陈厝找他,他们是大家族,很容易找到。很快的车子开到了台北,我停在健保局斜对面,让阿伯下车,再给他七百元,总其就一千二,希望他能顺利回到高雄。
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多少流浪异乡的人,我渺小的能力也救不了谁,但在这周一的上午,或许是缘分、或许是巧合,如果我被骗那就算了,如果是真的,希望他一路顺风。至少我让自己好过些,不用记挂一个病弱的老人走在街头上,举目无亲,不知何去何从。
阿伯之所以会有今天,当然也是很多因素造成,也许他年轻时不懂储蓄,不知保险的重要(居然为自己身体好就不用交健保费),也许景气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也许社会补助的制度太死板,不近人情,总之就是种种原因,才让一个六十三岁的老人,在芦洲的街头缓缓行走,不知方向也不知时间(他没有表),还以为自己可以走到台北市。
而我,只是举手之劳,开车载他到目的地,送他一点路资,希望他能找到他要去的地方。回程中,我不禁想到古早时代,那时的人要去哪里都不容易,常常都是用双脚行走,身在异乡若碰到病痛或不顺,真有可能就回不了故乡,没想到现在也有这样的人,让人感慨万千。
我对自己说,珍惜自己的所有吧,我其实很幸福的,有能力也要多帮助,不过我比较喜欢帮的是猫狗(我觉得人类的资源比较多,还有我对猫狗偏心,呵呵),总之,做我能做也想做的事,那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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