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最近满脑子都想着这个字,仿佛第一次认识、第一次感受,陌生遥远,却又深深吸引着他。
刘仲阳拉上窗帘,打开冷风扇。“如果连这里都有狗仔队拍得到,我就把育幼院送给他们!”
“送给他们太浪费,不如送给我。”徐培毅替两人倒了酒。“来,喝一杯。”
“喝挂了就打地铺,不用客气,干!”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比交际应酬,喝起来就是特别过瘾,等酒过三巡,徐培毅提出他最近的烦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是不是缺乏爱人的能力?”
“呃嗯……是啊,我从很久以前就这么觉得。”刘仲阳打了个酒嗝,他就知道阿毅有话想说,呵呵。
“什么?”徐培毅没想到,唯一朋友也这么打击他。
刘仲阳仰头大笑,难得阿毅会流露这种落寞。“从小到大,你都是独立得要死、聪明得要命,就算地球只剩你一个人也OK的样子,当然我们会觉得你谁都不爱,也不用被爱。”
“说得也是。”他都不懂自己何必如此?守在一座名叫骄傲的城堡中,不让人进来,也不愿走出去,而今孤独都是自己造成的。
“不过后来我发现,你只是潜能还没被开发,我虽然没见过你那位无缘的未婚妻,但她对你影响真的很大,你以前只会寄支票,这几年却会亲自来送礼,你确实有在改变。”
“静婷……她是我最愧对的人,我都不知该怎么弥补她。”一想到婚前那个夜晚,她脸上的绝望神情,他无法原谅自己,一直以来,她总是给他温柔、替他着想,明知他不爱她,仍愿意跟他结婚,那需要多大的包容和多深的感情?
刘仲阳虽然不了解详情,但至少知道婚礼被取消了,还是因为阿毅的前任女友,很明显,这位未婚妻是被牺牲的角色,难怪阿毅会觉得抱歉,还怀疑自己是否有爱的能力。
“说正经的,你如果只是想弥补她,千万不要去找她,就让她恢复平静生活,找一个适当对象,对她才是最好的结果。”别说他不挺兄弟,爱情最好纯粹点,若只有同情还是闪远点。
“可是我……”好友说得有道理,他能为她做的就是彻底放手,让时间冲淡一切,但他似乎就是放不开,分离后才懂得什么叫思念。
刘仲阳看他神色矛盾,挑眉猜测:“你不只想弥补她,你想见她一面,还想回到从前,对吧?”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怎样?以前我把她当家人,坦白说,我对她没有太多……”他不懂自己,为何又想接近又觉迟疑?到底是哪个部分出了问题?
“很简单啊!因为你把家人的期待都放在她身上,当然不会有那种,试着解开你自己的迷思,你就会发现,你是男人、她是女人,事情非常清楚明了。”这种事刘仲阳看得多了,同为孤儿常会有这种情感转移,曾经他对女友小君也是一样,幸好他觉醒得早,否则错过良缘不哭死才怪。
“怪了,你怎么什么都能分析?你是哪来的大师?”徐培毅心想自己今天是来告解的吗?这位辅导老师也回答得太精确了吧?
“身兼育幼院院长和热炒店小开,你以为我当假的?坦白说,人生百态我都看透透了。”刘仲阳拍拍胸口,一脸舍我其谁的豪壮心情。
“少臭屁了!要比喝酒的话,我看你会输得很惨。”
“比就比,谁怕谁?输的人要负责想顺口溜,我老爸还在等呢!”
两人继续饮酒瞎扯,酒精让心防松懈,友情让心灵舒展,今晚就是心的盛宴,男人也需要倾诉和聆听,只是他们不常练习,还需要多学着点呀……
第七章
思考许久的结果,徐培毅决定他必须改变,虽然不确定能改变多少,至少得有个起点,而起点就是他要去见何静婷,当面对她道歉,即使她不接受,他仍要这么做,这是他欠她的。
“我要放假一个礼拜,帮我通知各部门,由副总经理代理我的职位。”
秘书的嘴巴张大到不行,他从未听总经理提出这种要求,结婚都不结了,要跟谁去度假?当然,惊讶到最后他还是点头说:“是!”
“还有,帮我找会计部刘主任来。”
秘书效率一流,不到十分钟,刘主任走进总经理办公室,一脸藏不住的紧张,自从那场“惨剧”之后,她是第一次单独见总经理,真怕自己会热血沸腾、破口大骂。没办法,负心汉人人得而骂之。
“请坐。”徐培毅开门见山地问:“刘主任,你知道何静婷的近况吗?”
不是只见新人笑,还听得到旧人哭吗?刘主任推了一下鼻梁上眼镜,故意回答:“报告总经理,何静婷早就辞职了,回到彰化老家,我们部门有两位女同事去看过她,听说变得很瘦,但她本来就苗条,我实在不敢想象,她究竟被打击到什么程度……”
徐培毅低下头,沉静几秒,忍住胸口的疼痛,才又抬起头说:“请给我她家的地址、电话。”
何静婷离职后人事资料已按照规定销毁,说来汗颜,他只记得她老家在彰化县二水乡,却不记得更详细资料,连她以前公寓的电话,他也没问过,反正打她手机一定会接,她太用心了,他却太无心。
刘主任挑起眉,难道他想破镜重圆?还是要二度伤害?“请问……这是私人要求还是公事需要?”
“是我私人的要求。”
“总经理,我不能透露已离职员工的隐私,请你自己去找她。”刘主任挺起胸,忘了对方是顶头上司,坦然无畏道:“我认识的静婷是个认真的好女孩,你那样对她,实在大错特错。”
“我知道,是我错了。”徐培毅不为自己找借口,他确实错得太离谱。
咦,这么干脆就认错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错,但会认错的没几个,刘主任心想或许还有转机。“很抱歉,我真的不能透露员工隐私,总之你到了彰化二水,问问那里的人,应该就会找到了。”
“嗯。”徐培毅的心已飞得好远,飞到那绿色田野、那红色屋瓦、那牵挂的人儿身边。
“总经理,希望你能改变所有的错,我祝福你们。”刘主任已年近半百,看过许多人投资错误还执迷不悟,包括她自己也迷失过,但她相信若痛定思痛,有心就会翻盘。
“我会的,也请你帮我保密。”
“没问题!请多加油!”刘主任站起身鞠个躬离开,这个秘密让她心情大好,等着瞧吧,她准备的新衣和红包一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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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台北回到彰化老家,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何静婷很少走出家门,一来怕别人指指点点,二来她也觉得自己太难看。
原本一百六十公分、四十五公斤的她,已经算很苗条了,这段日子又掉了五、六公斤,整个人缩水了一号。没有上班的日子里,她每天帮忙煮饭和洗衣,煮好了饭却不想吃,洗好的衣服也越来越宽松,因为她消瘦太多了。
必心她的人除了爸妈,还有住在附近的哥哥和弟弟,他们每天都要来“巡”一下,看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活着。大家在她面前从不提那件事、那个人,但她知道,他们在外头碰到不少困扰,虽然不至于当面被嘲笑,但总有些乡亲过度关心,甚至同仇敌忾,殊不知那也是种精神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