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马上来。”服务生填好单子,走回柜台。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吴思柔拿着包包走向化妆室,她需要一点独处空间,他的记忆力该死的好,可知这是一种攻击行为,会让念旧的心一片片的破碎……
几分钟后,她恢复冷静回到位子,他却注意到她微红的眼。“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刚才好像进了沙子,已经没事了。”她拿起汤匙吃了第一口豆花,跟记忆中的味道不太一样,现在做豆花的技术应该也改变了吧?人不能只活在从前,要随着时代前进,否则怎么生存下去?
他也吃了一口八宝冰,这些年来他不曾再吃过八宝冰,总觉得没有适合的地点、时间和……对象。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辞了美国的工作,会在台湾找个新工作,我想多陪爷爷,而且我姑姑太辛苦了,她需要个帮手。”
“找工作的事情,如果需要我帮忙,尽避说。”听到她要留下,他胸口怦怦跳起来,一种无望的期待又在蠢蠢欲动。
“我没那么没用,自己来就可以了。”她已是二十七岁的成熟女人,他还把她当小女孩看吗?
“抱歉,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眼中的温暖让她放下戒心。“我明白,谢谢。”
“对了,我爷爷没有跟你说什么难听的话吧?我怕他为了我的事,对你发飙。”他了解爷爷的个性,开心时可以笑翻屋顶,发起火来却也惊天动地。
她摇摇头。“怎么可能?苏爷爷对我很亲切的。”
“那就好。”他忍住继续追问的冲动,到底爷爷跟她说了些什么?但反正她是不会告诉他的吧。
店里除了他们,还有一对年少情侣,男孩女孩互相喂来喂去,一下吵嘴一下笑出声,青春洋溢得让人心折。找不到话题的两个成年人,静静吃完碗中甜点,怎么甜味逐渐褪去,反而觉得酸?
苏其伟掏出皮夹付帐,警告她不得轻举妄动。“千万别跟我争这个,我会生气。”
她放弃打开包包的动作,等两人走出冰店才说:“谢谢你,老是让你请客。”
“跟你借了时间,当然得还。”
“这样一来就两不相欠了吗?”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她欠他太多,也许下辈子才能还清吧。
他无法回答这问题,如果该还的都还了,两人还剩下什么?因此他只说:“至少我们算是朋友吧?”
“当然。”情人做不成,还可以是朋友,他们都应该有这份修养。
他朝她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下握住,而今握手只是礼貌,而非情人之间的特权。阳光洒落在彼此身上,从以前她就觉得他好看,像是上天精心打造的艺术品,而今更有种时光锻炼过的成熟韵味,让她看得目不转睛,甚至有点太过耀眼。
“你的脸色不太好。”他没忽略她苍白的脸,恍惚的眼,冰冷的手。
“我没事,可能天气太热了。”她收回手,他的体温烫着了她,那是她不该再留恋的温度。
“我送你回家。”
“谢谢,但是不用了。”她摇摇头,今天的冲击已经太多,而她仅存的镇定太少。
他照例不接受拒绝,他的车就停在附近,他替她开了门。“来,上车。”
望着他关怀的眼,她也不想离开他,但又不能接近他,这份矛盾情感谁来替她厘清?在他的凝视中,她就是不能抗拒。
车子开动了,一路上无言,只有广播放出的情歌,一首比一首更摧心,不知是谁在唱着:“她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那是多么纯真的年代,那是多么纯洁的相爱……是一段往事也好,是一段感情也好,永远将它宝贝在心底,记忆着那时候的我和你……MYLOVEOURLOVE那一段十七岁的爱情……”
别再唱了,别再拉扯她的心,她只是个凡人,无法承受如此考验。他的侧面看起来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曾经多么爱恋这张脸,而今一切都远了,他们都回不去了,那纯真的年代。
终于她家到了,她松了口气。“停在巷口就好,谢谢。”
“你怎么好像快昏倒的样子?”他不放心,怎样都不放心。十年前只能送到巷口,十年后也是如此,为何他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可会有那么一天,他能大步直接走进她家,向所有人宣布他们的爱情?
“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微微一笑,伸手打开车门,但在这时,他握住她的肩膀,沈声道:“手给我。”
“啊?”他想对她做什么?一时间她竟以为他要替她戴上戒指,多愚蠢的妄想。
“我学过按摩,为了照顾我爷爷才学的,按摩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对头晕胸闷都有效。”他说着开始在她手上穴道处按揉,好白好小的手,指甲油是半透明的粉红色,多么适合被握住和被亲吻。
“痛!”她差点跳起来,他是想废了她的手不成?这完全是报复行为嘛!
他抬起视线,不以为然地说:“我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还是痛……”她不像他强壮又健康,算她没用行不行?
“你太虚弱了,体质不好又怕胖,营养不良怎么行?”他放开她的手,招呼道:“来,我们坐到后座。”
他也不想这么担心她,是她不对,故意让他牵挂,让他有借口留住她,说什么两不相欠都是场面话,他希望她欠他越多越好,就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还。
“你想做什么?”汽车后座,那不是激情男女的特定席?
他挑起眉。“难道你以为我会那么疯狂,在车里对你做什么?怕的话你就回家吧。”
竟敢挑战她的胆量?她哼了一声,下车坐到后座,他也一样照做,车内只有冷气传送,广播已经被关上,那些情歌杀伤力太强,而此刻的他们太脆弱。
不愧是高级房车,后座相当宽敞,躺下来都没问题,她脑中闪过那画面,赶紧逼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总之,两人中间不再有隔阂,他拍拍自己的大腿,对她说:“月兑掉鞋子,把脚给我。”
“啊?”他是有什么怪癖?多年不见,她怕他变得太多。
所幸他及时解开她的疑惑。“我学过脚底按摩,除了我爷爷和我爸妈,我可是没帮任何人做过,你应该觉得庆幸。”
在他半强迫半威吓的态度下,她只好月兑下低跟凉鞋,把自己的脚放到他腿上,如此亲密的接触让人心慌意乱,但他看起来相当平静,既然他可以,她当然也可以。
她的脚在他的大手中显得好小,他先以掌心替她搓热,闲聊似地问起。“你穿几号鞋?”
“五号。”他的手粗粗硬硬的,却带来无比温柔。
“我穿九号。”
“等—下,好痛……痛……”他真正使力后,她忍不住哀号,这比刚才的手部按摩更恐怖!
“忍着点,你身体太差了,不痛是不可能的。”脚底按摩可以探测出一个人的健康状况,他发现她几乎没一处是好的,这女人怎能独自在美国生活多年?除了意志力过人,他找不出别的答案。
想要保护她的心情再次涌上,虽然她没有他也可以过得很好,但他就是需要一个理由,好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嘴里说是她太虚弱,其实是他太眷恋。
她无法再言语,一阵阵酸痛从脚底传来,教她额头冒汗,眉头紧皱,全身虚软到几乎昏过去。
当他终于停下,放过她那双隐隐发红的脚,她才有力气说:“坦白说……你是故意虐待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