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摄影师不用像记者那么八面玲珑,一些基本交际总免不了。
“是~~”阿毅做个行礼动作,随即不经意地问起:“组长,妳男朋友快回来了吧?”
“呃?”可卿没听仔细。
“有一次我说要介绍男朋友给妳,妳不是说妳男朋友去英国念书,今年九月就要回来了?”阿毅记得非常清楚,因为他很希望组长做他大嫂,可惜可卿名花有主了。
“嗯……”她想起来了,她是这么说的没错,为了避开莺莺燕燕、蚊子苍蝇,她只好放出风声,让同事们以为她死会了。
“那太好啦!等妳结婚那天,我们就是妳的摄影师,千万不能找别人喔!”
“你们要收多少钱?可不可以打折?”可卿开玩笑地问:心中却想着真会有那天吗?
小翁和阿毅同时摇头,小翁还提高了音量强调道:“当然是免费的!组长妳教我们那么多东西,当做学费还给妳都不够咧!”
“算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她对他们比出大拇指,名师出高徒,学的不只有功夫还有义气。
收拾好家伙,阿毅和小翁背起厚重行囊告别。“那我们先回公司了,组长,中秋节快乐!明天不用上班,不要又跑错了。”这位女组长热心又勤奋,只是迷糊了点,常会做些让他们大笑的事。
可卿对他们做个鬼脸。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别趁着月圆变成狼人了!”
当晚,高爱荷约了方可卿,两个女人边吃泰国料理、边聊生活种种。
“我说小卿卿啊~~明天妳会去赴约吗?”爱荷问得直截了当,两人多年交情不用拐弯抹角。
可卿咬了口虾饼,故作开朗。“嗯,反正也没别的约会,就当去看看风景喽!”
爱荷早知会听到这答案,她也不打算劝什么了,只能由衷佩服好友的决心,如果换作是她,要等一个男人一年,又不知对方下落,只怕会相思成灾、理智爆炸。
“了不起!不怕物换星移、时空变迁、人心难测,妳真是个勇敢的奇女子。”
“好说、好说。”可卿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其实这一年来,我也喜欢上了安静的感觉,谈了太多次恋爱,应该休养生息一下。”
“休养生息够了,就该重出江湖了吧?”爱荷暧昧笑道,她就不信可卿会做修女,那股天生的热情奔放,压抑太久会爆胎的。
“如果有我的战场、我的角色,我绝对是当仁不让。”可卿也不否认,她准备好了迎接下一次恋爱,或者该说找回上一次恋爱。
“我敬妳!”爱荷端起椰女乃,慷慨激昂。“爱情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个女人的笑声引来不少注目,只有她们才能了解,笑声中带着怎样的祝福和期盼。
吃完饭,临走前,爱荷拿出一个大纸袋。“拿去,中秋月饼。”
“我一个人吃什么月饼?”可卿一呆,她好几年没买月饼了,那么大一盒,放久了也不好,不适合单身女子。
“明天以后,妳就不是一个人了,我是这么相信的,可别让我失望。”
“遵命!”她明白这是好友的心意,月饼盒上还贴了一张纸条,写着“月圆人团圆”,但愿真能实现,命运之神应该会恩准她日夜的祈祷吧……
镜子里,方可卿再次审视自己,她穿着当初殷柏升买给她的银白色旗袍,他应该一眼就能认出她吧?她的发型跟一年前不太一样,留长了,也烫鬈了,为此她还绾了个发髻,别上玫瑰花发饰,让自己看起来亮丽又醒目,要是他再看不到她,那可真是瞎了眼。
“出发吧!”她对自己说,又抱了爱猫一下,像个战士出征,只能前进没有退路。
台北一○一大楼
来到售票口,可卿买了一张票,搭乘快速电梯,不到一分钟就到达观景台。
时逢中秋节,很多人都携家带眷来参观,对比之下,她一个人就显得孤孤单单、格格不入。
不要紧的,她对自己说,很快的他就会出现了,然后他们会试探性的说几句话,然后他会拥住她、她会吻上他,到时就看他们的好戏上场吧!
时针滴答前进,她可以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所有少女纯情的想法都涌上来,彷佛回到十七岁初次的约会,忐忑又期待。
饼了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不知不觉,夜幕低垂,观景台即将关闭,殷柏升仍然没有出现,而她仍是孤单单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他太忙了?还是忘了?或是记得却不愿赴约?
游客们纷纷走向电梯,一批接着一批离开,可卿不能再停留了,跟着下楼,走到大门口,却不知该上哪儿去?该找朋友出来狂欢?还是回家面对月饼和猫儿?
世界若是这么大,为何她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家?世界若是这么小,为何她的伤心膨胀到无处躲?
忽然,有只手将面纸递到她面前--
“小姐,妳还好吧?”
“我没事,谢谢。”可卿这才发现,原来脸上已有泪滴。可恶,她整整一年没哭了,为何会在此刻打破纪录?她没兴趣演独角戏,就算要哭也要有对手啊!
那是一位白发若雪的老先生,他灰发的妻子则挽着他的手,两人都面露关怀地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像她这样漂亮的年轻女子,为何在中秋佳节孤独一人,化了妆的脸上还挂满泪珠?
“需不需要我们帮忙?”那位老先生又问。
“我真的没事。”可卿擦去泪痕,强作平静,她不愿让这对善心夫妻担忧。
“时间不早了,路上要小心。”那位老太太温柔叮咛。
“我会的,谢谢。”望着那对老夫妻的身影,她更想哭了,她最渴望的不就是此情此景吗?只要挽着心爱的人的手,缓缓地、坚定地走完这人生路,不管沿途风景是好是坏,那就是幸福。
走出大门,可卿发觉夜色好美、灯光迷蒙,因为小雨落下了,或许小雨来得正是时候,可以证明她脸上滑落的不是泪水而是雨水。
来到路口,一如往常,刚好绿灯转成了红灯,所有行人都通过马路了,只剩她还在这一头,痴痴地等,傻傻地盼。
雨水浸透的不只是衣服和身体,更椎心刺骨地打进她灵魂深处,就在这一刻,有个声音自远方传来,对她呼唤--
“可卿!可卿!”
谁在喊她?可卿试着左右张望,迷离视线中却不见人影,原来,就在她前方十几公尺的地方,就在街头的另一边,站着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抱歉,我迟到了!再给我两分钟,不,一分钟就够了!”殷柏升拚命朝她挥手,吸引她的注意。
真的是他!真的就在那儿,他们真的即将重逢了!
她抹去脸上湿意,以全身力量大吼:“混蛋~~你凭什么迟到?你是猪头啊!”
他可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前来赴约?怎么忍心让她等得希望粉碎,怎么忍心让她泪如泉涌?这太残忍、太不应该了!
他双手做出喇叭状,隔街对她解释:“对不起!牧场上有头母牛难产,我从昨天晚上忙到今天下午,又搭飞机又搭计程车,可是天候不佳班机延误,而且台北塞车太严重了!”
Cow!母牛重要还是她重要?她谁不去爱干么偏偏爱上兽医?这次是母牛,下次会不会是唐老鸭、米菲兔或凯蒂猫?
“我管你的!我才不是在等你,我要回家去。”她双手插腰,恨不得飞踢他两脚,让他也尝尝她所受的百般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