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信你啊?”她不看他。
“再相信我一次吧。”她可以揍他、骂他、扁他,就是不要不理他啊!
“不要!”她使起小性子。
“可卿……”天知道他从没这么诚恳地求过别人!
她这才转过头,对他一笑,算是原谅他了,让他看得整个心都甜了。
瘪台处,莫老先生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护士和客人们了,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等柏升走出去,对于他们一窝蜂的玩笑和祝贺,既然无法予以镇压,只得一概不理。
是谁说过的?爱情总是先有战争,然后才有和平。而情人的争执,都很短命。
上午十一点半,可卿走到诊疗室里,向柏升招招手。里面的助手和客人,甚至他们心爱的宠物,一见到她都带着微笑注视她或低声谈论。
院长大人终于交女朋友了,还带来医院公开亮相,先前那场“打情骂俏”让人看得真爽快,不知还有什么精彩演出?呵呵呵……啧啧啧……
柏升也意识到这气氛,带她走到门的另一边,问:“怎么了?”
她小声地说:“我都拍完了。”
“哦?真快。但我还要忙呢,怎么办?”他看看手表,距离下班时间还久得很。
“那我先回去好了。”客人们打趣的眼光令她困窘,她又不是将来的院长夫人,这种好康的事哪里轮得到她?除非他打开心结,但她猜那要几百年才可能。
“也好,那顺便先去洗相片好吗?谢谢妳了。”
“好,还有,冰箱里没多少东西了,我想去买菜。”她不喜欢每天吃一样的菜色,变化才有乐趣。
他从口袋掏出皮夹,拿了一张千元大钞,可卿以为那是要给自己的,没想到他却把一千元塞进上衣口袋,将整个皮夹都拿给了她。然后他又模出钥匙,交给她说:“妳买完了菜就先回家吧,我六点多就会回去了。”
“喔,好……好啊。”她愣愣地回答,天,他们这些对话和举动,多像她梦里那平凡的幸福!若有人现场替他们证婚,说不定她会说我愿意呢!
“奇怪了,妳在发呆?”
“没……”她心虚。“没有呀……”
“记得去吃午饭,走路小心,不要买太多,会提不动,搭计程车要记车号,回家先洗个澡、睡个觉,我很快就回去了。”他模模她的头发,像在哄着孩子。
拜托,不要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不要用这种眼光把她淹没,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可知道他的温柔放错了地方,就会变成一种残酷……
“嗯,bye!”她深吸口气,努力绽出微笑,这才转身离去。
在超级市场里,可卿像一缕轻烟似地游荡,莫名其妙买了一堆她从来没看过的东西。
眼看家庭主妇和主夫们一起推着推车、选焙食物,先生正在教太太如何选番茄,太太带着了然的笑容,让先生去讲个高兴。
她这一辈子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支撑着她和命运搏斗了这么久?为何每次爱过了都学不到教训?这些捉模不定的答案,她突然在那对夫妻身上看到,她只想要很小的快乐、很淡的满足,可以安心踏实过日子。不再需要绚烂美丽,那些她都已经尝过,明白它们有多短暂。
有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她一点也不害怕,但无论如何不想要一个人度过,能不能有个相知的人,和她彼此需要、彼此珍惜?若她能有个人放在心上,那个人也将她放心上,就算明天宇宙将要毁灭,她才不在乎呢!
“卿卿!”
她的冥思被骤然打断,眼前出现她的挚友高爱荷。
“妳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穿着孕妇装的爱荷。根据她模糊的记忆搜寻系统,爱荷应该是住在像兰屿一样遥远的景美区才对呀!
“这家超商周年庆打折嘛!我怎么能不来呢?”
“真巧!嗨!”她抱抱爱荷的大肚子,对她的孩子打招呼,先有后婚真是个好主意,否则爱荷跟她老公都没什么兴趣结婚。
“妳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我打了无限多通电话给妳,我的留言难道妳都没听到吗?哎呀,又买了新衣服,是不是妳的未婚夫送妳的?别装了,岳陵那小子昨天就把这消息散布出去了,现在每个认识妳的人都知道妳要结婚了!人家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真是让我恼羞成怒,恨呀!”
爱荷抓住好友的手,叽叽喳喳说了一串,谁教她是个广播主持人,最爱收集新闻和传播讯息了。
“可是根本没这回事啊!”可卿一笑,对爱荷的撒泼觉得恍若隔世,才多久不见而已,却因台风阻隔,彷佛失散多年重逢。
“不管,快把一切详情招来!否则我回去把妳那只猫宰来下酒,骨头丢给野狗吃!”爱荷天天伺候那只大肥猫,比伺候她老公还周到,就怕可卿回来时,看爱猫少了一公克会心疼。
“那只是一场误会,岳陵真大嘴巴。”虽然她也希望那不只是一场误会。
“哈,我爱死误会了,快说!”
“反正我又爱不对人了,这种老掉牙的故事妳还要听啊?”
“百听不厌!”
她们一起格格笑起来。
两人于是找了一间咖啡馆坐下,点了两套下午茶,听轻音乐回荡在店里,悠悠哉哉地开讲起来。可卿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沈吟了一会儿才娓娓道来,爱荷则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天呀!台北市还有这种男人吗?他跟妳独处这么多天,居然还没对妳下手?怎么我从来都没遇到这种君子啊?”爱荷挥着双手,尖叫道。
“小声一点!妳以为这是妳工作的电台啊?”可卿左右张望,不少客人都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们,怎么今天她这么引人注目?从医院到咖啡馆都是注目焦点。
“OK、OK!”爱荷收敛了一下音量,朝好友身上打量。“虽然他没碰妳,不过他还是对妳不错嘛!看看这身衣服要多少钱啊?”
“我会还他的。”这是原则问题,他又不是她的男友,怎能让他破费?
“打个赌,他一定不肯要。”爱荷的“打赌”性非常坚强。
“赌什么?”
“我赢的话,你们的婚礼让我做主持人,我输的话,免费。”
“哪来的婚礼?等到世界末日吧!”可卿伸伸舌头,那男人连吻她一下都要道歉,想再进一步难如登天,难不成要她侵犯他?
“妳如果不让他做妳的准夫婿,那岳陵散播出去的谣言怎么办?到时妳去哪儿生个老公出来?”
“管他!我又不是为别人的眼光而活的。”她咬一口起司蛋糕。“嗯,风味很特别,试试看。”
爱荷皱起眉。“妳倒挺悠哉的!”但还是把那蛋糕吃光了。
“不然能怎么样?我这辈子什么没学会,就只知道要认命。”
爱荷才不相信这鬼话。“妳才没那么认命呢!不然怎么会每次都在失恋又在谈恋爱?旧的还没走干净,新的又跑进来,妳真认命的话,就不要谈恋爱给我看看!”
“我的意思是说……爱上就爱上了,要认命!”唉,真是生她者老天,知她者爱荷!
爱情是一种难戒的习惯,尤其对孤家寡人、缺少亲情的她,总以为找到爱人就能有个家,却往往是她期待太高,而现实太残忍。
“认命的女孩,老实说,妳到底对他有没有兴趣?”爱荷长驱直入,不再跟她清谈了。
可卿歪头想了一想。“应该说是投缘吧!他跟我以前交往过的男人不太一样,有时候他似乎特别敏锐,猜得出我在想什么,当然有时候他也太迟钝了,在我看来却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