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去的结果只有回家。习惯性地搭上公车,习惯性地坐在窗边,但她还找不到该用哪张面具,让家人看不出她的悲伤。
下了车,缓缓踱步,踽踽独行,回家竟是如此为难的一件事。
走到巷口,抬头一看,何超仁居然站在地面前,他怎会知道她家在这里?对了,他曾寄快递给她,当然有她家的地址,可是他来做什么?
“妳跑哪儿去了?”他一开口满是火药味。“我打妳手机打了几十通,妳竟然都没接,害我以为妳出事了!”
“我没听到……”事实上,她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彷佛跟外界断了联系,视若无睹、听若未闻,只有心痛不断蔓延。
他本想继续发飙,看她表情怪怪的,不禁先关怀地问道:“妳是不是很累?妳先回家休息好了,我明天再call妳。”
她摇摇头。“不要,我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她的回答倒是颇让他惊讶。“妳想去哪里?”
她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替妳决定好了,我们去兜风。”他替她打开车门,隐约察觉到她的低落。
“有什么烦恼,都会被风吹散的。”
“嗯……”但愿他说得对,但愿风就是她的解答。
第六章
打开车窗,晚风迎面而来,逐渐透着潮湿和咸味,那是因为海近了。
何超仁的驾车技巧相当娴熟,他常来海边,作为一个偶像和创作者,他有很多烦恼需要被风吹散。
途中,他选了一张古典乐专辑播放。“我以前不听古典乐的,认识妳以后才开始听,这一张我还挺喜欢。”
音响传出来的正是韦瓦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
“我们终于有一个共同点。”不简单啊!她可知道,为了接近她的心,他放下大明星的身段,像个普通男人般求爱,什么蠢事也得做。
“这很重要吗?”她连微笑都装下出来,只悠悠地问。
“对妳或许无关紧要,对我却非常重要。”这一小步可是他的一大步!
车子停在公路旁的停车场,面对浪花拍打的海岸,不远处有几家行动咖啡馆,闪烁着橙黄灯光,是种教人安心的温暖。
“妳等着,我去买两杯咖啡。”他猜她可能想喝点热的。
“不用了。”她什么都喝不下,胸前满满的痛,一碰就受不了。
“妳一脸快昏倒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不喜欢看她愁眉不展。
她犹豫片刻,决定对他吐露实情。“我喜欢的人现在很幸福,我替他觉得高兴,可是我笑不出来。”
“笨蛋,谁教妳勉强自己笑?”他把她的头揽到自己肩上。“想哭就哭吧!”
“真的可以吗?”她不确定是否会麻烦他。
“我说可以就可以!”连哭泣都要得到允许,他简直想骂她,没看过这么坚强又傻气的女孩,怎么她就不懂一点点任性?
“谢谢。”她闭上眼,任由情绪缓缓流开。
她的哭泣是安静的、无语的,彷佛只是眼泪必须滑过脸庞,除了偶尔深呼吸-下,几乎听不出她在啜泣。
他拿面纸替她擦干泪滴,心疼和嫉妒混杂在一起,为何他喜欢的女人靠在他肩上,却是因为别的男人而落泪?想来应该是她曾说过的,那个成熟稳重、温柔体贴的男人,不过从今以后休想做他的情敌!
当她的轻颤逐渐平静,他才低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妳喜欢的人是谁了吗?”
经由泪水的洗涤,她的情绪由混乱转为澄澈,对他的心防也消失了,倾诉道:“是我们乐团的詹老师,今天我们去他家吃饭,他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他老婆怀孕了……”
“什么?居然是那个老头?”他听了差点吐血,他怎会输给那种欧吉桑?任何脑袋正常的女人,都该选他这个大帅哥才对呀!
“詹老师才三十六岁,哪算老?”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是不会老的。
“他比妳大十三岁耶!”
“十三这数字不吉利吗?”其实她也有想过。
“拜托~~不是吉不吉利的问题,是年龄差太多了!”她怎么不看看他这个年轻俊男,又有才华又有个性,怎么说都是他占优势。
心媛却不以为然。“年龄算什么?心灵交流才重要。”
“不只这样,他是有妇之夫耶!”最后这张王牌可严重了吧?
“我知道嘛~~”她眨着无辜的大眼。“所以我也没对他怎样,我只是在等他离婚,本来他们分居了,没想到又复合了……”
“妳、妳……”他看上的女人果然特别,纯真外表下是颗矛盾的心。
“我已经暗恋他三年了,现在也该放弃了……”
“说得好!”何超仁几乎想拍手鼓励,这真是个睿智的决定。“我会给妳时间忘了他,记得把心中的空位留给我,不准让任何人插队!”
她噘起嘴。“就算我放弃他,也不一定选择你啊!”
“别逞强了,有谁能比我好?要是我现在乘虚而入,妳可能没有抵抗的力气。”
“你不会那么做的。”她确定他不是坏人,经过今天这件事,她觉得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于是她直接问道:“我们做好朋友好吗?”
“好、朋、友?”他的自尊受到严重侮辱。“谁要跟妳做好朋友?”
“抱歉,是我高攀了。”她想起他是大明星,而她只是普通人,但是当她靠在他肩头哭泣,却有种心灵交流的感动。
“笨蛋,我不要做妳的好朋友,我要做妳的男朋友!现在妳人在我身边,但妳的心在别的地方,等妳身心合一的时候,我可不会浪费时间,一定要完整地拥有妳!”
他说了一大串话,脸红气喘,不晓得是害羞或发怒,总之很激动的样子。她看着不禁关怀地问道:“你渴不渴?我去买点喝的好了。”
“妳这什么态度?我是认真的耶!”当他鼓足勇气示爱,她却不当一回事,天底下会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的女人,恐怕也只有她这么一个了。
他像小孩一样任性的表情,让她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哭过以后,我突然觉得很轻松嘛!”
难得看到她的笑容,他一时忘了生气,反而呆呆地说:“要我原谅妳也可以,妳笑起来好美,我想亲妳!”
“不可以!你别发疯啊~~”看他就要扑过来,她连忙打开车门,跑到海滩上。
一个逃、一个追,在浪花拍打声中,他们的笑也随之散开。何超仁说的果然没错,所有烦恼都会被风吹散的。
“送到这里就好了,谢谢。”
晚上十一点,何超仁开车送苏心媛回家。他在苏家巷口踩下煞车,口气不太愉快地问:“妳要多久才能忘掉那老头?”
在海边追逐了老半天,她居然还是不准他亲,只在浪花拍得太高的时候,害旧又害羞地躲进他怀里,让他没鱼虾也好,好歹抱个过瘾。
心媛皱起眉头。“詹老师才不是老头,你别这么叫他。”
“我的耐性有限,先给妳一个月的时间,退出那个管弦乐团,然后做我的女朋友,专心跟我谈恋爱。”他掬起一撮她的发丝,在掌中轻轻摩挲。
“你有没有搞错?我才刚失恋耶?!”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妳那算什么失恋?又没有真正恋爱过。”
他说得有道理,她却无法释怀。“你不会了解我的心情,你-定都是别人暗恋的对象,你怎么能明白暗恋别人的感觉?”
“告诉妳,我这辈子绝对不会暗恋别人,因为我爱了就是爱了,直截了当说出来,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想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