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来问候一下吗?”忽然她冷冷地打断,嘴唇抿起一个优美而倨傲的弧度,“请回去转告你父亲,就说宝心承蒙挂念,好意心领了。”眼神有着三分矜持,三分嘲弄,以及四分冷漠,竟完全不复方才的热度。
昆明要过几秒才能收回自己错愕的表情,黑眸闪过几分恼怒,“你——”
“好好回去转达吧,再见,不送。”她轻哼,窗子霍然关起。
生在平和融乐环境里的昆明,几时受过如此闷气?抿起僵硬的嘴角,他忍无可忍,拂袖而去。
这样一个傲慢无礼的丫头,即便认识她也要装作不认识,而自己明明不认识,却为什么听了父亲的话巴巴地赶来认识?
真是活见鬼!
第三章不解语
“——是按照你原先讲的那些说的,但是,那女孩子似乎并不领情。”手机附在耳边的昆明,清润的声音带了几分躁闷,“听我报上名字后,她突然间就拒人之千里……”语气越发闷闷不乐,“爸爸,你和她父母真的是朋友吗?”
“拒人之千里……”电话彼端发出模糊的慨叹,“那脾气……真是一模一样啊……”
“老爸,你在念叨什么?”朝操场方向走去的昆明因地点的喧哗而听不真切。
“啊,没什么。”电话对面的路父清咳了一声,“那个……昆明,不管怎样,你现在和她在同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一个身在外地求学的小泵娘,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的话你可一定要帮她,听见没有?”
昆明愣了愣,慢慢敛眉:“爸爸,你们上一代的交情何必要压到我的头上?”
“昆明,你又开始别扭了。”路父发出两声干笑,“何必和女孩子子斤斤计较呢?把她当作……呃,妹妹,不好吗?”
“爸爸!”昆明懊恼,大脑开始自动回放自己碰得一鼻子灰的经历,顿时心浮气躁起来,“我干吗要认一个冷漠无礼的陌生人做妹妹?老爸,究竟我是你的亲生孩子还是她是?为什么你口口声声——”
“你小子!在胡说什么?”
彼端的喝斥震得昆明身子晃了晃,脑中发出嗡嗡声响。发火了发火了?人前形象向来忠厚老实的老爸居然发火了?不可否认,当儿子的可是头一回见识……可是怎么会,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而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发火?
直到挂断手机走到操场集合,昆明依然呈恍惚状态。究竟是哪句话引得父亲起如此强烈的化学反应?
“小路,接球!”
随着不远处一声呼喊,黑白相间的足球划过斜斜弧度朝他飞来。昆明迅速旋身,抬脚接起球,不待旁人反应就已灵活地带球过人,并向另一名准备好的队友传了过去。
“verywell!”队友们怪声乱叫。
乱云低薄暮,微雨洗清秋。
难得在秋天会下起这种初春才会有的毛毛细雨,操场上冒雨做带球变速跑训练的足球社少年们如信天翁似的满场飞,兴致勃勃,激情不因微雨而减退。而夹在信天翁群里的昆明像一尾游弋在深海藻类里的鱼,鳞体发光,身影轻灵。
在接触到足球的一刻,方才围绕着他的坏情绪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微凉的雨落在脸上,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一连串他拿手的带球过人让围观的几个校队成员精神一振,忍不住靶叹:“今年的新生也不是个个都草包嘛。”
连和路昆明一起做训练的新生们都身不由己地停下来,看着他练习,“这小子,足球简直就像他训练多年的宠物。”
“嗯哼,难怪几名学长都看好他。”
“喏,快看教授的表情,活月兑月兑就像是葛朗台看到了一块大金子。”
“说起来,上周的练习赛路昆明的确表现不错,听教授说,他不光是个人技术优秀,更主要的是那家伙很有团队精神——看到了吗?没有十成把握的情况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把球传给队友,而不像别人那样抢着射门出风头。”
球场上的昆明可听不到场外的赞美,事实上,从他的脚尖触到足球的那一瞬起,什么事情都已抛之脑后。
大学入学后他顺理成章地加入足球社,目的就是为了参加选拔赛而加入校足球队。若是这个目的能达到,那么就能得到大学四年的对外联赛机会。对他来说,若不能踢球的话,生命时光都等于是在荒废。
变速跑之后就是每天必不可少的颠球训练,昆明的颠球动作不快但是相当精确,修长的身段流露出几分与足球气质毫不相干却并不矛盾的优雅,相当引人注目。
数到一百四十五的时候,有校队的学长走了过来,“小路!”
球落到草地上时昆明踩住,抬头,“有事吗?”
“是这样的……”学生含笑附到他耳旁,悄声道,“教练今天铁公鸡拔毛,说要请大家吃饭。练习完后你记得留下来。”瞅着他茫然的神色,学长忍不住笑着拍他一记,“傻小子,是教授点名要你去的,额外小灶,明白否?”
昆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旁边的学长和教授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只是——若是能预料到这顿晚饭会弄巧成拙的话,那么他们恐怕是刀架脖子上也笑不出来呀……
第四章怜花人
明月逐人归。
风吹动渐枯的树枝,巷口处昏黄残破的路灯映着发黄的树叶,飘落下来。走进巷里的戴宝心轻轻吸气,感受秋夜的风透过胸襟沁进心肺里的凉意。
真是悲剧啊,每次和舍友模八圈输的总是自己——本以为练好麻将的话,可以和自己最拿手的毛笔书法珠联璧合以博得雅俗共赏的美名,如今看来是不大可能了——只求以后不要如此惨败,以至于肩负着全宿舍人的宵夜重任,可怜她深更半夜还得独自外出。
在这十点左右的夜,昏暗光线笼罩下的无人小巷,阿宝身穿着月白色开襟长衫,竖领和袖口绣着大朵迤逦的花纹,脚上穿一双绣蝴蝶的浅靴,整体充满十足复古味道,若不是手里提的大袋热腾腾香喷喷的关东煮透露出几分烟火气,那么恐怕自己都当自己是夜行的女鬼。
为什么今晚会觉得这条走惯了的巷子会如此漫长迂回?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凉的缘故吗?心里嘀咕着,戴宝心咝咝地吸着气,纤细的手抓紧了另一个肩头,瑟缩着朝巷子里走去。
虽然这个巷子里经常出现闹鬼的传言,但的确是关东煮店和学校之间最近的近路啊……
“唔……”
低低的类似闷呼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戴宝心蓦地止步,张望。
“啊……可恶……噢!”低低的声线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她愕然上前,却被旁边垃圾筒上方“嗖”地蹿过去的流浪猫吓了好一跳。须臾,她轻移脚步,蓦地看到左前方树后蜷卧在地的人影。
“咦?”阿宝半敛起眉。
是——乞丐或流浪汉吗?这年头,连也乞丐也穿Nike复刻版的球鞋?阿宝狐疑地眯起眼,打量那团黑影不俗的衣着。那黑影缩在地上,断续地发出几声“咝咝”的吸气声,似乎在忍受着不知名的痛苦。
暗夜无人的小巷,明明该对前方的情景感到恐慌的,可是,却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驱使着阿宝的脚步。她朝那团人影慢慢移过去,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俯身试探地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黑影似是颤了一下,接着又是一阵扭曲的战栗,含糊的话语挤出了咬紧的牙缝:“麻、麻烦你——”很清润的男音,却流露着几分强忍的痛苦,“帮忙喊一辆Taxi,去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