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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星 第28页

作者:决明

我被这男人气到睡意全消!

身上的男人,看来是打算躺很久、很久,更过分的是,他睡得好熟!

天湛澄,阳光和煦,金黄色的光,挥洒遍地。

但有片乌云罩在我头上,始终不散。

不,上面不单只有乌云,还有个“筑巢”的男人。

他,又来了。

这回,连同家当都打包带来了。

我本来以为,昨天不过是意外,他是过路客,不可能隔日还出现,出现在这处僻高山林。

是呀,谁这么闲,爬上高山,只为睡一张石床?!

他会,所以,他才再来。

他铺被摆枕,真当我是张床,把我“布置”得舒适暖和,方便他睡。

我已不想再浪费唇舌,无论是胁迫,或吼叫,也传不入他的耳,我放弃。

与他生闷气,无助于我的愈伤。

真想“处置”他,也得先养好身体。

不过就是身上多了个人,我不在意。我冷哼。

我决定,无视他,继续睡。

他好热,像床厚被,闷盖着我,让我也觉得好热……

啧。

山岚激涌,蒙了山头,烟茫茫一片。

远景无法完全看清,眼前仿佛蒙上白纱。

我却看到了,看得很明白,这连日皆来的男人,慵懒垂挂的手,落在我的可视范围内。

他睡得太放松、太尽兴,毫不懂戒备,暴露出他的身分。

手臂上,一层的鳞。

白似玉,无瑕。

那是龙的鳞。

原来,他是龙。

一只白鳞色的龙。

深夜,星满天,无云遮掩。

长长星河,烁着光,缀满黑空。

“有流星耶——”他的惊喜一笑,扰醒了我。

我又看不到,也不觉稀罕,因为我自己正属同类。我嗤他大惊小敝。

“落入这尘世,所为何来?”他又说,自言自语,“失去光辉,由明亮的星河坠跌,多可惜呀,万一这一掉,掉进大海,沉了下去,沦为礁岩,孤零零的……”

无论是天际,或海中,或现在……都是孤零零,有何差别?

蠢,我竟然跟他对话。

一定是……在这里,没有人能交谈,我才会觉得……有些寂寞。

“据说,看见星辰坠落的瞬间,双手合十,许下心愿,便能成真。”

无稽之谈,我连自己的心愿都无法达成,又如何去助谁美梦成真?

“刚刚忘了许,求它,让我父王喊对我的名字,一次就好。”

真小的心愿……求流星,不如去求你父王,来得务实些。

“你,也是从上头掉下来的吗?”

他的指月复,轻轻在我身上滑动。

我颤了一下。

没有人……敢这样碰我,从来没有。

“你身上的灵气,很充沛……不像一般般石头,所以我才这么猜。”

我这一身藏不住的灵息,会遭多少贪心之徒觊觎。

他,也想要吗?

想藉汲我之力,壮大自己的修为?!

贪婪之辈,露出丑恶的嘴脸吧。

天象诡谲,仿佛随时都会大雨倾盆,浓云厚重。

这样的苍穹,下一刻,却又暖阳大作,教人弄不清楚,到底要下雨,或是要放晴。

就像……我也弄不清楚,这个男人,这只龙,究竟何时才要开始渡取我的灵息?

已经多少天了?他完全没有动静。

仍是来,仍是睡,仍是自言自语——对象都是我。

此外,不做任何举动。

难道,他不想要我的灵息吗?

他不知道,灵息能助他省去多少功夫,而跃进数百年功力吗?

难道,我错怪他了?

大雨,非常、非常惊人的大雨。

啪哒啪哒急坠的声音,吞噬方圆百里内所有动静。

我在雨中,淋了一身。

雨势滂沱,幸好我是石,没有痛觉,否则我相信,这场雨打在身上,一定好生疼痛。

他今天……不会来了吧?

雨这般大,来了,也无法好好睡,不如躲在家中,舒坦些吧。

我不在乎淋雨,这也并非我头一次淋雨。

晴也好,雨也罢,我哪都去不了,只能躺着,等待体内瘟毒径自解清。

闭上眼,睡吧,轻易地就能忘却倾倒的雨势。

兴许,我睡沉了,也或许,雨渐歇,鼓噪的落雨声,变得好小、好远。

这样很好,安静些,我能多睡点……

我怎么也没想到,从漫长沉眠中醒来,所看见的,会是替我挡雨的他。

他偎靠在我身侧,席地而坐,修长的双臂,撑起一片遮蔽。

不顾半边身躯的湿,不顾长发濡糊肩颈……

雨,一直下。

而他,一直没有走……

雨停,天,正蓝。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哼着曲,声音好听。

我的心情……也不错。

阴天。

……有日,阳光炽,还是算阴天——我认为。

他没来。

好静。

太静了,我竟有些……不习惯。

风凉,秋叶纷纷。

风中带有凉意。但,不冷。

他今天带了厚被,连我一起覆盖。

温暖。

雪,白皑皑的颜色,积满山头。

冬季,降临。

原来,他陪伴着我,度过了夏秋两季。

越来越习以为常、越来越在意,他的出现。

他没来,阴。

他来,晴。

就连下雪,心也天晴……

天气,无暇赘述!

我此刻的心思,只有唯一——

畜生!放我下去!

一只雄凤,受充沛灵息所诱,循味而至,企图搬动我,想拎回巢内,好好分食我的灵力——

“嘿,不属你的东西,怎可以说带走就带走?”

是他,白鳞龙。

他说话同时,一掌打向雄凤,击退它,几声嘎嘎惨叫,它狼狈飞逃。

呼。我松口气。

“太引人觊觎了你。”他将我摆回原位,口吻莞尔。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模样……

匆匆,一瞥。

“这么特别的灵气,谁不想要呢?”他还替我擦拭干净,石面上的脏草污泥全数抹掉。

你。

你就不想要。

对,我的灵息,他非但分毫不取,反倒他那身龙气,清冽、凛正,无意间,灌注力量,给我抵抗瘟毒的精气。

他越是久躺,流入我体内推助的力量,也更壮大。

“我若晚来一步,你就被打包带走了。”

他庆幸说着,拍拍我,也拍拍自己胸口。

“不过,我没资格训斥那只凤,因为,我也想做一样的事……”他笑叹,额心贴上石面,吁出的热息,正巧在我颈上,几乎教我哆颤。

他,什么意思?

“我真想把你扛回家,当我的床。”他与雄凤都心存相似的想法,不同仅在于,用途不同。

咦?把我扛回家?

这句话,让我困惑,让我茫然,让我……

反复,再反复,不断思量。

日落,月升,黑幕罩天。

他刚走,夜风变得好冷。

敝哉,以往的风,有这么刺骨吗?

雪初融,大地回春。

青女敕的芽,探出泥地,一片向荣。

盎然的,不只是植物生机,还有,我心中日渐生根的异愫。

我渴望他出现;渴望他偎枕我身上;渴望他长发撩过,淡淡的香,和柔腻滑顺;渴望他跟我说话;渴望从他口中,听见那一景一云,如何地流动转变……

我渴望见他。

渴望好好地、认真地、完整地,将他的模样望进眼底。

他每一到来,我便会醒来。

今日,他来得很早,一躺上我的石身,就开口:

“我知道,每一朵花、每一颗石,都有知觉,会痛,会受伤,谁也不该任意破坏,但是……我好想在你身上刻字。”他挠着发,很挣扎的样子。

刻字?!你不会是想刻……“某某某,到此一游”吧?!

不,我绝不答应!

就算头不能摇,手不能挥,我还是强烈地表达反对!

“我要刻上我的名字,先抢先赢,落了款,就是我的。”他低首,浅笑,指月复在光滑石面上,滑着、舞着。

名字?

“我实在很想这么做……当然,我最想的,是直接把你搬回去,可惜不行,我的楼子刚受波及,遭二哥和老四对拼打垮,正在重建……也因如此,总觉得,不先订下来,你会被别人抢走,我一定捶爆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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