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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芽 第19页

作者:决明

“那条海蛟,对我而言,比条海虫还不如。”他见过更多,更强大的妖物,海蛟连前百大都排不上。

他的说词,听来有几分像责备,却更像安抚,要她别浪费泪水,去哭那种永远不会发生的小事。

“它好大……一口可以吞下七、八个你……”她还在打颤。

他挺想回嘴:我的龙形态,一口也能吞下七八条海蛟……罢了,比这些何用?

“你真的没受伤?没被它偷袭到?”她仰脸,看着镜里的他,眼泪汪汪。

再多解释,不及他亲自旋转一圈,让她以双眼审视,证明他的确毫发无伤。

囚牛旋身,动作放的极慢,衣袂飘举,翊翊翻扬,袖白似云,漫在他身周,像轻缓腾涌的山岚,乌墨光泽的发,如波如浪,荡漾着芒辉。

他身上、背后,没有任何伤痕血迹,衣整发齐,分毫不乱,长袍依旧白皙赛雪,连一些些污渍都没留下。

她总算相信,海蛟未曾伤害到他。

她心一安,吁了口气,感觉鼻腔热热的,以为是涕水,她本能去揉,竟揉到满手鲜血。

触目的红,在她白女敕脸上,更形强烈明显,刺得他瞳仁一缩。

“你仍时常流鼻血?”

“因为……补药一样照三餐喝嘛……”她用袖子按鼻,没多久,红梅大小的血渍,绽放在袖口周围,扩大成牡丹一般。

“嘴,长在你脸上,你不张口,谁能逼你?”谅鲪儿也不敢强灌。

“可是……鲪儿关心我,她笑咪咪的,要我把饭菜吃光光,又说,汤药对我身体好,我不好意思拒绝。”她最没法子抵抗笑脸人了……

“不拒绝的下场,就是鼻血流不停。”淡冽的口吻,才说完,又见两管鲜红,从她鼻洞下汨汨淌出,她连忙擦去,不一会儿,拭去的,又滑下来。

“别再去揉它,坐下,手按压着鼻翼。”他出声,制止她越擦越急的行径,并指导她简易的处置方式。

前去熬汤药的鲪儿,恰巧折返,觑见水镜内的大龙子身影,赶紧福身行礼。

珠芽姑娘找着替她施展水镜传影的人了?几名龙子,不是被珠芽姑娘吵到受不了,全躲起来?

鲪儿正困惑想着,杏眸落向珠芽,被她狼狈模样所惊。

“珠芽姑娘,怎么又流血了?……”鲪儿立即为她止血,动作熟练,扶珠芽倾靠背枕,鼻子塞了两小丸鲛绡,堵住血势。

她拧来帕子,帮珠芽清洗脸上的血污。

“汤,不要日日让她喝。”囚牛朝桌沿那盅热气腾升的汤,淡淡一瞟。

鲪儿讶异回首,脸上写有为难。

“这是龙王特地叮嘱,给珠芽姑娘补身子用,全是上好药材……”鲪儿据实禀报。那确实是强身健鼻的药汤,每味药,皆是熟知的良方,并无任何危害。

他知道那是什么药汤。

如鲪儿所言,它补身,特别是孩童成长期间,准备抽高转骨,最是适合。

他初初饮下一匙,立即便心里有底,父王差人送上这帖药,分量加倍再加倍,用意为何,太昭然若揭。

他父王,想在最短时日内,迫使她“长大”,就像人界填喂猪鸭,日灌夜灌,撑大猪鸭的胃。

药性剧烈的汤,即便无毒,饮用过量,仍让她身体发出警讯,产生吃不消的病兆。

“她饮食均衡,吃饱睡足便够了,那药,对她来说,太猛烈,喝多反倒伤身。”囚牛一顿,与鲪儿用着彼此都明了的眼神,浅觑交集,他敛眸,挪向珠芽,意味深长,轻吐五字:“欲速,则不达。”

珠芽听得不甚明白,眼睛眨巴眨巴地,来回于囚牛及鲪儿身上。

“可是龙主那边---”鲪儿毕竟是听命行事,不能自己做主、

“他问罪下来,便说是我交代。”他简单一句,拦下所有责任。

珠芽出声插嘴:“不要害鲪儿被你父王骂,我可以喝药没关系--”不懂装懂,就是珠芽的写照,硬要加入讨论,下场,是遭冷冷瞪回,乖乖闭嘴,那句“药也没有多苦嘛……”,只好咽回肚里去。

“撤下去。”他要鲪儿端走药汤。

鲪儿望着珠芽鼻塞布丸子的模样,心中亦不忍,便领命退下,带走那碗药汤。

珠芽生怕他下一瞬间,就要撤收水镜之术。她已经四日没见到他,一肚子想说,想问的话,急急托出,担心稍一迟,他又消失了。

“你现在人在哪里?”

“北海深沟的冰火谷。”

她不知道那是哪儿,只觉得好远好远。

“要回来了吗?”她最关心这个问题。

“……短期内,都不会回来?”三足龟妖耶……光听名字,她脑中,已浮现出深海大龟精的遐想图,狞凶恐怖,眼大如谷,嘴咧如豁,牙如山……

“嗯。”他颔首,连迟疑也没有。

他笃定的回答,让她好失落,情绪全写在脸上,难以掩藏。

知道他忙的,全是正事,所以,不能任性要求他,快快返城。

可是他归期未明,她傻乎乎等,等过了今天,等到了明天,还是能不清楚,她要再等多久,才能等他回来……

她真的……好想他。

水镜只能暂时解渴,不能算是“真正”看见他……

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太贪心呀,起码,还能靠水镜,和他见上面。

“那……你要小心些,三足龟……别被它弄伤。”不,这不是她要说的,也不对,攸关安全,当然定要再三叮咛交代。

但,有一件事儿,她更想告诉他、拜托他、请求他,可是,心里清楚,他会拒绝她,而且,完全不加以考虑……

她管不住嘴,因为,太害怕又要重复好几日的求助无门;怕又是好几日完全失去他的消息……

她嗫嗫嚅嚅,有些气虚,有些忐忑,还贪心地,报了一些些的小小希翼:

“你……能不能,有空,呃,不用每天,就,闲下来时,不麻烦的话、平安的话。有点寂寞的话。想、想找人聊天诉苦的话……你主动用水镜,和我联络……好不好?”

说完,等着被他噙起冷笑、等着被他凛眯眼眸,无情驳回。

在那之前,她还做着微弱的垂死挣扎:“我还没办法弄出完整的水镜……只有一颗栗米大小,也维持不久……你弟弟和魟医,不知几时才回来,好几天看不到你,我会担心……”

呀呀,他一定会回她:担心什么?不需要。

或是,淡淡嗤声:我没有那么荏弱。

再不然,也会是我没有你这种闲工夫……

“好。”

说不定,他现在心里正想着“你真是颗烦人的蚌”。

呀呀呀,马上就要被讨厌了……

停。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

好?

一脸女敕呆的蚌娃,仰高脸蛋,妄想神色依旧儒淡的囚牛,他薄美的唇,抿闭着,眸子与她交视,未曾挪开。

“你……有说话吗?”她发呆,喃喃问,要确定是不是幻听。

“我说,好。”弯起来,总像笑着的唇,开合间,逸出简单三字。嗓,是那么淡,说得那么浅,没有哪个字,加重了力道,但三字敲进她耳里,鼓噪了她的心跳。

他说,好。

他真的说了!

“不……不要太多天一次……不不不,我、我等,我会等……”珠芽嘴角上扬,开心到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负责闲话家常,找不到话说,我就会撤收水镜。”别奢望他主动找话题。

“交给我!全部交给我!我负责!”她豪气拍胸脯,砰砰作响,力道一点也没客气,槌得自己险些岔气。

像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叽叽咕咕、亢奋努力,把这四天空缺,补齐。

无论是她这边发生的芝麻小事,或是他那边,寻找宝珠时,所遇上的种种情况,她巨细靡遗,说着,也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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