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吃闷亏的人,轮到你了吧,狻猊?
苞我延维斗,你还不够格!
伤人身体不高明,伤人内心才高竿。
她就是要狻猊后悔莫及,来不及由魔爪下救出林樱花,一旦她成了王少爷的人,狻猊那颗悄悄暗恋的心,只能沦为严冬中最后一片落叶,在冷冷寒风中,飘飘坠地,化为来年春泥。
期待,期待!洞房花烛夜快快来,等明儿个大清早,她再为狻猊送上王林两府喜讯,狠狠打击他,哈哈哈……
轿里,传来林樱花强忍下来的呜咽,很小,很细微,不愿让周遭人听见而心生怜悯,所以她努力咬住下唇,却咬不住唇间颤抖。
延维听到了,选择无视,她和林樱花没有恩怨,算林樱花倒霉,成为狻猊心里暗暗爱慕的珍宝,要怨,去怨狻猊吧。
在延维百般期待之中,花轿晃呀晃,半个时辰后,进入了王府内。
接下来冗长到让延维想打盹的拜堂礼俗,她忍着哈欠,觉得人类真麻烦,做事一点都不干脆利落。
“……送入洞房!”
总算盼到结束,延维兴冲冲跟在新郎新娘身后,行经豪府数处曲折长廊,转进繁花盛开的华奢院落,抵达张贴火红色大“囍”字之房。
新娘被安置在红幔妆点的喜床间,整晚合不上嘴的开怀新郎倌,由亲朋好友架出房,继续狂欢饮酒,接受众人恭贺他如愿抱得美人归。
延维打量偌大宽敞的新房,舒适是颇舒适,也相当庸俗,囍字剪花,红得刺眼,金箔镶边,营造奢华氛围,夺目绚烂,偏偏不是她钟爱的颜色,若满屋子的红全改成墨黑色,她才觉得顺眼。
勉强挑了房里最教她满意的安乐椅坐下,椅背精雕着枝叶纹,纹路间
以彩石嵌成花苞,座椅扶手磨得细滑顺手,光可鉴人,椅内塞下一个她之外,还能多摆两个绸花绣枕,空间依旧不嫌狭隘。
底下半圆的木牚,轻轻摇晃,弧度平稳舒服,静悄悄呢。
嗯……这回的战利品,就由这张椅子来担当吧,日后她在情侣退散楼里,坐在椅上悠闲摇摇,边吃美味香女敕的甜品,回味此次的痛快战绩,嘴里甜品定会更加好吃呢。
延维忘情摇起安乐椅,一前,一后,再一前,再一后……管它是否会发出启人疑窦的声响。
反正人类瞧不着她,便会解读为“窗子没关妥,风儿吹进屋,椅子因而在摇”这等自欺欺人的蠢话,加上方才两名伴嫁丫鬟被支开,房里只剩一个红盖头遮脸的林樱花,她的心思,满满耗费在担忧自己今夜遭遇,以及黯淡无光的茫茫未来上,便已无暇注意周围动静,哪还会发现屋里安乐椅正在动呢?
延维从六角桌上模来枣子花生吃,打发等待王少爷回房春宵一刻的枯燥时间。
对照于延维的不雅懒姿——她已直接将双腿搭上座椅的右边扶手,整副娇躯软绵无骨,横偎在绸花绣枕间——林樱花则始终维持端正坐姿,僵直不动,露在嫁裳绣袖外,一双柔白小荑,无措绞紧膝上红裙,清楚可见十指轻颤,正在发抖。
第五章
林樱花觉得自己快要发病一般,难以平顺呼吸,胸口窒碍疼痛,想唤丫鬟取药过来,声音却梗在咽喉,她浑身畏冷,直打哆嗦,当她听见屋外步履声传来,越发接近,越发清晰可辨,她真恨不得昏厥过去算了。
“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本姑娘等到都快睡着了!”延维喜孜孜坐挺身,双眸晶亮,精神振奋,盯紧门扇,迫不及待。
呼,真怕王少爷惨遭灌醉,不省人事,无法大振雄风,会坏她今夜歹计呢,幸好,脚步声听来很是平稳,没踉踉跄跄,也没有“谁说我醉了?!我才没醉——”之类的酣语吼吠,看来要洞房没问题。
门扇“咿呀”推开,一则震颤,一则振奋,前者是樱花,后者,自然是没心没肺,等着好戏上演的延维。
瞧清门扇外所伫足之人,一则依旧震颤——红盖头挡着,樱花没能看见是谁进房,也不认为除了她的“夫婿”外,还会有谁?——一则却由振奋转为震惊,菱嘴圆圆张大,迟迟无法闭合。
紫衫翩翩,黹绣的龙形金纹,仍是辉耀细腻,不同于新郎那袭红得可笑的蟒袍,紫衫随着长腿跨过门坎时,翻扬一波衣浪,咬在薄抿唇间的烟管,冒出浓白烟雾,由口鼻吐出的烟云上窜,直抵覆额发丝时,有种教她误以为某人气到七窍生烟,连头顶都生火的错觉。
“狻、狻猊——”延维指着来人,不敢置信。
“你哪里都别想去,给我站着别动。”强而有力的言灵,立即缚住延维,阻断她见苗头不对就想遁逃的念头。她开口要替自己解缚,狻猊一对紫眸冷若冰霜,眯成缝隙,森冷寒光扫来:“闭嘴。”
两道言灵,让延维动弹不得,也无法说话,只能像木头人,呆伫原地。
喜帐间的林樱花,虽觉来者声音不若王少爷轻佻,亦不敢贸然掀开盖头,直到狻猊与延维错身而至,动手替她撩去红巾,突如其来的明亮,令她不由得眯起双眼,视觉并未完全丧失,她惊见狻猊姣好面容靠近,身上淡淡檀香飘入她鼻腔——
“你……”她张口欲言。
“睡下吧,我带你回去,今日荒谬的一切,醒来将全数不曾存在,不用害怕。”狻猊亦对樱花用了言灵,语气相较于方才,简直有云泥之别。
同是言灵,一温柔似水,一冷淡如冰。
樱花只记得他安抚的微笑、沉稳的嗓音,之后一切知觉被黑甜睡意席卷,软软倒入枕榻。
狻猊为她卸去沉沉凤冠,横抱起林樱花,带离喜帐。
延维伫在床前小厅,一动不能动,有口不能言,瞪着一双又怒又急的大眼,直勾勾看他,狻猊行经她旁侧,睨也不睨她,与林樱花说话时的温软轻嗓,已不复在,只闻声音里的冷笑和森凉;
“我叫你不要招惹她,你反倒越是故意,你既然敢做,定是做好准备,应付接下来不听劝的教训,对不?”
“……”她想顶嘴,但顶不出声。
“我狻猊,一点都不讨厌有人与我唱反调,真的,我反倒希望,这种家伙出现多些,让我费些精神周旋,可惜,少之又少……近百年来,独独你一只。”
他终于敛眸觑她,紫眸里,投映了桌上龙凤对烛的火花,偏离了纯粹的艳紫,而是混杂怒焰般的血红,她的身影,在那片紫红火光中,正遭受烧焚。
“你不够熟悉我,所以,把我的话当马耳东风,无妨,亲身体会过一回,你就会懂事些。”他靠近她耳边,吐着烟,也吐着寒语。
他腾出右手,扣住她纤细膀子,难以抗衡的劲和,将她甩向空无一人的喜帐,延维受困于言灵术力,只能像个布女圭女圭,毫无反抗能力,跌入丝衾鸳鸯枕堆,狼狈横卧榻上,想翻身坐起也无能为力,更别说想逃。
她咿咿呀呀,唇畔蠕合,像在骂他,更像在质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狻猊最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还会加息利息。”他替她解答疑惑——如果,她嘀嘀嘟嘟的开合唇形,是在发问的话。
他给延维一个笑,她却比谁都清楚,那不是笑,充若是只是不屑撇唇。
“你原打算如何伤害她,她所要经历的,你自己好好品尝品尝吧。”
突地,房外传来第二阵的跫音,这一回,轻易能听出脚步的凌乱,酒嗝连连,酒臭味,浓到已飘近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