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拗起来了。背完全抵住墙面。
“你不过来,就换我过去了,到时,可能就不是瞧瞧可以打发我。”赫连瑶华最拿手的就是轻声细语威胁人,只不过对其他人的胁迫,不含半点戏谑玩笑,每字每句都充满恶意,然而面对她,他的胁迫却一点都不血腥,倒像调戏良家妇女。
她的脸色更红了,声调因嗔怒而高扬:“大白天的……你敢?!”
“‘你敢’这两字,我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胆敢呛我。”呵呵呵,有趣的挑衅,他接下了。
他就让她看看,他敢。
“赫——少爷,你——您住手,我——奴婢——”她瞠眸看他如豹优雅走来,慌得语无伦次,想逃已经来不及,身子沦为他臂膀间的禁脔,她倏然屈蹲在地,护住曳地长裙的裙角不敢松放。
“你的反应真诡异,不过是想瞧你背伤愈合情况,你动作这么大,当心又扯裂了结痂。”他不再逗她,更忍不住出言轻斥。
“……背?”她愣愣抬头。
“背呀。”他颔首。沉思了一会儿,他眸子闪过了然笑意,故意反问:“不然,你药擦哪里去了?”
白绮绣这下更窘、更抬不起头、更想挖个坑将自己深深埋进去,永远都别出来——
老天……
那药是……
她以为依赫连瑶华的劣性,送来药膏定也存心不良。
没料到思想污秽的人,竟然是她——
“绮绣,你还伤了哪儿?”他流露一脸关怀体贴,实际上满月复坏水在调侃她,要看她的脸能红到什么地步。
白绮绣抿紧的嘴正在微微颤着。她当然不可能吐实,然而一路由颈子蔓延到耳后的深浓艳红,已将她难以启齿的话语泄漏光光。
“怎么不说话?嗯?”
他真恶劣!明明就知道——
“你走开……”她虚弱反击,难堪得快哭了,推开他环于腰际的手。
“爱哭鬼。”他笑叹,不戏弄她,抱起她,他坐在椅上,不许她离开他的腿,她自然不可能如此温驯,挣扎想走,他大掌握住她的,微微施力,一同按在她平坦月复间,制止她别动:“幸好那药膏药性温和,抹哪儿都可以,不伤身。下回我会说得更清楚明白些,不再让你误会。”
他轻柔说道,下颚抵在她发鬓边,蹭着她的发丝,细腻的乌丝搔在她颈肤上,撩得好痒,这股躁动,引来哆嗦,自脚底往上泛生,教她忍不住随之轻颤,任由他将她抱得更紧些,背脊熨贴胸膛,密密地找不到任何缝隙,他更靠近她,唇滑过她女敕腻的饱满耳珠,慢慢吸吮,掌心拢握在她浑圆胸脯上,放肆揉抚。
直至他胸口金扣无意擦过她背上伤痂,轻微的疼痛使她混沌思绪中断,她如遭雷殛,无法谅解自己竟然不知羞耻地接受他的!
白绮绣.你忘了你的目的、你的怨愤,以及你背上刀伤是怎么来的吗?!
她拨掉他的手,倏忽站起:“我——奴婢得回去工作了!氨管事知道我偷懒会生气的——”她想要逃离他,他让她变得好奇怪!
他将她抱回来。“陪伴我就是你的工作。”这句话,说起来连他自己都惊讶。
原来他渴望她留在他身边,陪伴他。
不一定非要做些男欢女爱之事,只要在他周遭待着、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待着,他心情竟便会飞扬起来。
白绮绣却觉得他那句话是种侮辱!
他完全视她为侍妾——不,说侍妾是抬举了!
侍妾还勉强有名有分,虽无法明媒正娶,至少仍会宴客昭告。她只是个侍寝的婢女,白天工作,夜里伺候主子的……
她脸色发白的受辱模样,泫然欲泣,映入赫连瑶华眼中,仿佛一记鞭子,鞭笞他那颗又冷又硬的心。
他不懂何谓心痛,他的心,不曾为谁而痛,现在,他首次尝到了这种滋味。
他抬高她倔气小脸,她黑白分明的秋瞳被水光迷蒙,仍是骄傲地不许眼泪落下,视线更是硬往右方看,眼珠子都偏了好半边,他挪往右,两颗黑墨瞳仁又往左挪,就是不要看他。
“绮绣,我没有轻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旁,陪着我。我一直……都很寂寞。”
第5章(1)
我一直……都很寂寞。
这句话,有可能是谎言。
她分辨不出来,它几成可信,也许,是赫连瑶华一时兴起所编织出来骗取她心软的戏语,因为他在笑,他薄扬的唇,镶着微笑,有些轻佻、有些坏,摆明告诉人“别信我,我随口胡诌的”然而……
他的眼神却透露着完全相反的真诚。
他太矛盾,心术不正的恶官,眸子清澄干净。
而她,也矛盾,明明有机会转身离去,最后仍是留在书斋,与他一起。
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同情他,只是好奇,像他这样权力在握的男人,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有何资格道寂寞?
万一他骗她,她也更有理由仇视他,再给坏透了的他,增添罪名。
白绮绣很庆幸他所谓的“陪伴”不是指床第间的陪伴,他要她替他磨墨,他在尺余宽的宣纸上挥毫书写。
她很意外,赫连瑶华写了一手好字,转腕运腕之间,轻灵若行云,力韵如流水,不刚硬不柔弱,豪壮与醇厚并存,奔放与疏淡又融合为一体。她自幼总常为爹亲研墨,一如此时静伫于爹亲的桌旁,凝觑爹亲下笔练字,对于书法,看了许多年,听爹讲解说明,多少懂得一些,赫连瑶华的笔法技巧,更胜她爹许多。
爹说过,字如其人,执笔时的心境,亦会影响字态,像赫连瑶华这种心眼狭小,容不下异己之人,他的字,不该宽厚大气、不该潇洒自若。
不单如此。
赫连瑶华的墨绘亦是一绝,随笔画来的山水图,正搁在一旁待干,纸上的泉涧倾泄而下,奇岩峭拔雄伟,山峦薄雾袅袅,美景跃然纸上。
见他书写或作画,都是种享受,一笔一画,一勒一努,一磔一策,皆牢牢吸住她的目光,连眨眼都舍不得。
当然,他仍是不改劣性,咧嘴朝看傻了的她一笑,蘸墨写下:
绮罗红绡帔,朝霞潋滟深。
绣户轻虚掩,美人芙颜开。
以她之名,作诗戏弄她,惹得她既羞又气。
她好像认识了一个全然不同的赫连瑶华。
他的文采、他的博识,都教她吃惊。
“你真的是通过会试、御试才当上官……”而不是拿银两买到此刻地位。
她的低喃自语,飘进他耳里。
“不然,你以为我这个‘官’是打哪儿来的?”他笑问。
“我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也不客气。“又或者,出生官吏之家,顺理成章承袭父爷辈的荣华富贵。”
“我是穷小子上榜首,没有强大家世当后盾,不识得哪号大人物,我认真苦读,日夜埋首书册间,有时读起书来,废寝忘食,连饭都可以不吃。”
“既然如此,你——”她差点要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懂爱民如子,疾盗若仇?何以与其余恶官同流合污,沦为一丘之貉,不问青红皂白地陷害无辜善良的人?!
她的句子中断得太突兀,他挑眉,要等她说完,她却抿抿唇,改口:“既然如此,您应该对于身为父母官,有着比一般人更强烈的责任感?加上您出自贫困,定能对老百姓感同身受,处于他们的立场为他们做更多事,帮他们改善生活,满足安居乐业的基本需要,是不?”
这番话,可褒可贬,他若心安理得,自然能把它视为尊崇,但要是他的行为全数背道而驰,她的话,听来可是酸不溜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