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一点!慢吞吞的想被人撞见吗?”
“哎哟,你这么猴急干什么啦……”女人娇滴滴说着,嗓音女敕得像猫儿细吟、在嗲喷:“挑大半夜才找我来,又不是做哈见不得人的事……”
“嘘!小声点!不要吵醒璎珞!”尉迟义压低声。
“不想被她看见我们共处一室呀?”
“少啰唆!”
沈璎珞以为自己仍能缩在软枕里当缩头乌龟,当她震撼回神,她已经站在窗边,那对男女身影纳入眼底。
尉迟义正揪着一名年轻姑娘,猴急要拉她进房。
尉迟义看见沈璎珞,下一个动作是快手将女人推进自己房舍,关上房门,满脸尴尬又想粉饰太平,冲着她咧笑:“你、你、你怎么还没睡?熬夜不好,熬夜伤身,你!”
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沈璎珞想问,喉头却梗着。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诉我呀……为什么要带另一个姑娘进房?让她躺在你身边,枕着你的胸膛,煨着你的体温,你与她缠绵纠结,就像你曾经对我做过的那些……暂时想自己一个人睡,这不正是你要我搬离你的理由吗?今天,你带她,是渴求着她的温暖,或是正巧你今天不想一个人?
何必扯谎骗我?对我实话实说便好呀……
为什么……
“……你不要误会,我和房里那个女人没什么,真的!”
你也是这样对那位姑娘说,“你不要误会,我和小竹屋里那个女人没什么,真的!”吗?你也哄着她,要她相信你只专情于她吗?
“义哥!你快嘛,要人家等多久啦?”掩上的房门里,传出女人的催促。
“璎珞,你真的不要误会!”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不要误会……这句话,她已经听得够多了!
请她搬回小竹屋时,要她不要误会。
从榻上跳起吼她出去时,要她不要误会。
将她的手一把拍开时,要她不要误会。
现在,夜里带另一个姑娘回房,仍是要她不要误会。她究竟误会了什么?是她误会了自己和尉迟义的关系吧?是她误会了尉迟义对待她与对待任何一个女孩有所不同吧?他说,他向严尽欢要了她?他只是“要”了她,并不是爱上她,他自始至终,不曾说过“爱”。
是她误会了。
他要她,却不要爱她,她误会了那是爱,她交出身体之际,连心也一并奉上,她没有问过他要或不要,是她误会了……
她无言以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又想笑,又想哭,笑是为了自己如此迟钝才察觉到事实,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得到了爱情;哭是为了自己见识过大哥戏弄过多少清白姑娘,她曾在心里暗暗求着,希望以后遇见的良人不需要外貌、不需要财富,只要全心全意待她一个人好就足够了,那样的冀望,竟是这般奢求。
“义哥,你再不来,我要走啰!你就自己解决好了!”女人拍着门板在喊,言词教人很难不想入非非。
“我不会误会……”沈璎珞困难挤出这几个字,字字如刀,划破她的咽喉,每吐一字,便痛一回:“再也……不会误会了。”
她缓缓退离窗边,艰难地掩上窗扇,眼泪哗然落下。阗暗的竹屋,连月光都洒不进来,她被困在黑暗之中,孤独无依,想到她曾躺过的那张大床,躺着另一个女人,她胃里翻腾,忍不住跌坐在床边,剧烈呕吐。
既然决心要疏远她,为何不狠绝一些?为何不干干脆脆斩断她所有希冀,让她心死,让她看清现实,让她有机会安静地治愈伤口,认清自己与他之间不存在着爱情?尉迟义为何不学着她大哥沈启业,感情要断,就冷酷无情,教女人连半丝奢想也不存,而非藕断丝连地要她猜忌怀疑、要她心生嫉妒、要她一再又一再为他伤心落泪……
他若坦言告诉她,他对她腻了,她决计不会像大哥抛弃的女人,哭着、闹着、求着,要大哥回心转意,花颜上一片狼狈涕泪,攀住大哥的腿不肯走,她不会的,她不是那种女人,哭闹寻死,从不是她自小习得的处事态度。
她失去太多东西,从富有沦为贫穷,从娇女敕千金沦为小婢一枚,还有什么是她承受不住的呢?他太看轻她的坚强,太低估她的勇敢,她或许会难过、或许会心伤,但那些都会随着时间而愈合,总有一天会变得云淡风清。
他带着另一名姑娘过夜的隔日一早,尉迟义在小竹屋外等她醒来,想与她说话。沈璎珞一夜没睡好,即便昏沉睡下,梦里净是他与陌生姑娘的颈项缠绵、吴侬软语的景象,教她瞠目惊醒,带着满腮泪水,到最后索性不再睡了,她安安静静坐在小竹椅上,发呆至天明。那是梦?是预知?或是正在发生之事?她混乱想着,想到头痛不已,她又吐了几回,一直到不得不离开竹屋上工,她勉强振作,草率梳洗手脸,铜镜前摆放的晶耀钿饰,小巧可爱,她仍记得他将它们一件一件送到她掌心里,笑得温柔、笑得讨好、笑得教她芳心为之倾倒,此时却变得沉重,她无法把它们簪在发上,为自己的头痛再加上束缚,便舍弃不用,长发胡乱扎起,便开门要去厨房,门外,站着尉迟义。
她本以为,他是来告诉她,希望她搬出小竹屋,小竹屋让给那位姑娘,结果不是,他一上前,就拉着她的手,模样好急地要解释。
解释?
何必呢?
解释是为了让他自己好过,还是想享齐人之福,要她相信她仍旧是被他所喜爱?继续装聋作哑,不去接受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事实?
她淡淡地,在尉迟义试图要她别误会的焦急解释里,开口问了:“那姑娘是谁?”
“她、她……”她了老半天,尉迟义给不了完整答案。
“你与她,昨夜做了什么?”她又问,这回,她将柔萸自他大掌中抽回。
“这、这……”这了老半天,尉迟义面有难色,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最简单的两个问题都答不出来,他还想解释什么?末了,沈璎珞移开视线,不看他:“我睡晚了,要赶快去厨房帮忙。”语歇,她撇下他,步往厨房,尉迟义本想追来,不知怎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她没听见他跟上,只有她自己一人的量音,越走越急、越走越慌、越走越寂寥。
既然有了其它姑娘,就不要佯装对她仍万分在意,怕她误解他。
他若真的怕,就不该做些伤她的举止。
沈璎珞在厨房里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打破了碗、打翻了汤,甚至生火时被烫着好几回,她今天情况真的好糟,又倦又累又想睡又昏沉,有时从椅上起身要拿东西,晕眩感便袭击而来,她踉跄跌回椅上,作呕感更是如影随形,一定是她不断想着尉迟义与那姑娘的亲昵,想着昨夜他与她……想着他用唇吻过那姑娘的檀口、玉颈、肌肤……
沈璎珞忍不住奔出厨房,蹲在一旁沟渠,呕吐起来。
早膳勉强喝下的清粥,全数呕光,即便胃里空无一物,它仍在翻腾作浪,彷佛要将五脏六腑一并吐出来般,折磨着她。
一只手掌,贴心轻拍她的背,她吐得泪眼朦胧,隐隐看见是李婆婆,她一脸忧心仲仲,支撑着沈璎珞,等待她呕意停歇,取来帕子,让她拭嘴,她只能含糊道谢,以及喃喃说着抱歉,为她今早犯下的种种失误。
“璎珞,你是不是……有了?”李婆婆观察她一整个早晨,发现她不单单只是失神犯错,有更多是女人害喜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