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匆忙的尉迟义冲了进厅,伫在严尽欢椅榻边,劈头就说:“我要向你讨沈璎珞!把她给我!”
闻言,夏侯武威张开双眼,秦关搁笔,公孙谦趣然静默,春儿停下摇扇的手,欧阳妅意眨眨美眸,连古初岁都投以注目,六双眼睛都落在同一方向,尉迟义的方向。
严尽欢缓慢而优雅地掀动浓黑长睫,目光从书册字句中挪高,瞟往尉迟义。
“好呀,拿去呀。”严尽欢耸肩,答得随兴,好似尉迟义方才索讨的,是桌上一颗橘罢了。
没有反对、没有刁难、没有啰哩叭嗦,严尽欢同意了!
太、太、太容易了吧?
已经做好长期对抗的尉迟义后头一成串的“没什么理由我就是想要她!”
“我可不想天天战战兢兢担心她被你给卖掉”、“我要告诉大家,她是我在罩,想动她就先动我!”……全都派不上用场,毫无用武之地。
是他运气太好,挑中严尽欢心情大好时开口,才会完全没碰上阻碍,是吗?尉迟义偷瞄夏侯武威,心里默默感激着夏侯武威把严尽欢伺候得满满足足,让她凤心大悦,多好商量呀!
武威!谢谢你出卖灵肉来造福兄弟我!
严尽欢合上书册,扬唇轻笑:“反正全铺里的流当品,你们爱拿哪件就拿哪件,我何时反对过?之前有人想拿我的古玉环和夜明珠去送人我都没吭半声呢。”她在说公孙谦,就是公孙谦。
鲍孙谦苦笑,很识相地不顶嘴,若是开口狡辩,只会被酸得更惨。“沈璎珞没值多少,你要就拿去吧。”严尽欢摆摆手,像在打赏一件不重要的小玩意儿一般。
“真的吗?”尉迟义好惊喜。
“你再问一次就变成假的了。”严尽欢赏他一记白眼。
“谢谢小当家!”尉迟义这辈子从不曾像现在感觉到严尽欢的迷人可爱!
沈璎珞是他的!
从现在起,是他的了!
尉迟义既开心又激动,欣喜若狂四个字也不足以表达他的心境。
向严尽欢索讨她的念头一直都在,只是不知道从何开口,今天吃完冬粉饺子,饺子滋味如何他早已不记得,他只记得她羞红着粉颊,端着饺子的柔萸在轻轻颤着,她用水灿眸光觎他,眸里晶钻般的光芒迷炫他,想拥有她的冲动像是挣开铁链的猛兽,谁都拉不住,它张牙舞爪撕扯着他的理智,叫嚣着它的渴望,他终于按捺不住,杀到严尽欢面前,吼出最强烈的。
“阿义。『恭喜』缓些再说,我先问你,沈姑娘知道你要向小当家讨了她这件事吗?”公孙谦歉然于打断尉迟义的喜悦,问出现实层面的疑虑。
“不知道。”他还没跟沈璎珞提。
“不是每个人当流当品都能当得像你一样得心应手,她应该不太习惯被视为物品,讨过来又要过去,或许她会觉得不受尊重;也许她会感到委屈,甚至误会你居心叵测。沈姑娘心思细腻,与你粗咧咧的性子不同,你自己斟酌说法,别伤了人。”公孙谦提点好兄弟。尉迟义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冲动,时常只顾眼前不顾后果,弄得小事化大。
“我没有当她是物品,从来都没有,我就是不希望她有一天会被当成『有售价的东西』给卖掉,才会想要尽快把她留在我身边,不准任何人动她半根寒毛!”尉迟义没想过要轻视沈璎珞,也不将她视为没有生命没有感觉的物品,她不是一件漂亮的摆设品,她是一个有血有肉……又有教男人为之疯狂的纤美娇躯的女敕姑娘,他以为她脆弱如瓷,她却由一个未曾劳动工作的富家千金转变为刻苦耐劳的勤快丫鬟,不抱怨、不偷懒、不喊苦;他以为她骄纵任性,她却没有被钱财堆砌出来的家产给喂养出小姐脾气,她甚至为了救她的婢女们离开沈府,甘愿自己留下来拖延时间,她究竟还能带给他多少惊奇,他好生期待。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挑衅我?”严尽欢没有傻到听不出来尉迟义口中在暗喻会把沈璎珞卖掉的人,就是她!
“没有,你听错了。”尉迟义个性再粗厚迟钝,也深谙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得罪严小当家,否则吃亏的人是他,万一她收回成命,他不就空欢喜一场?
严尽欢轻哼,今天心怡神悦,懒得和尉迟义计较。
“阿义,记得跟沈姑娘提及索讨了她一事时,将你方才那番话也加上去,她应该就不会误解你的用心。”公孙谦微笑道。
“义哥,你以前不是常说,女人何必追,看对眼就一拍即合,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最蠢最呆最白痴?”欧阳妅意故意拿过去尉迟义说过的话取笑他。现在又是谁为了一个女人,两度杀到严尽欢面前,第一次是和严尽欢争吵,第二次是向严尽欢争取,目标都是沈璎珞?
“我有说过吗?”尉迟义不认帐,也是确实忘了自己说过。
“有。”众人都是证人,尤其是秦关,那番话,尉迟义都是搭在他肩上说的,一副想开导他的老成口吻,要他放弃朱子夜。幸好,他没有,否则今时今日的他就失去了朱子夜,不可能甜美满意地拥有着她。
“那时还没遇见沈璎珞嘛,说什么都不算啦!”事情没发生前,大话谁不会说?
“怯!”
尉迟义被强烈唾弃,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对了对了阿关,你之前替朱朱做的那些小东西,也帮我做几个来。”尉迟义对着始终坐在一旁,挂着浅笑的秦关吆喝:“那种有小牙齿的夹子,耳坠啦链子啦一些花花草草的钿饰,全都来一些嘛。”
“做什么?”
“送人呀!”难不成自己戴呀?他又不是娘儿们。
“真稀罕。”尉迟义不曾向他索讨过任何姑娘饰物,今日一讨,还真是贪得无厌,样样都要。
“我看璎珞好像不会自己整理那头长发,大概是以前当小姐没学过,她现在只会束马尾,可是我觉得她簪上钿饰应该很美……她适合简单素雅的小花朵,你不要给我太花俏的。”
“没问题,过两天我拿给你。”秦关应允要替尉迟义做钿品。
“谢了。”
尉迟义今日一切顺心如意。
先是想起沈璎珞时,就真的被她用甜美声音给叫去吃冬粉饺子。
带着满口饺子香味和好心情来找严尽欢讨人,也得到爽快同意,秦关答应要替他制作首饰,光是想象沈璎珞戴上那些闪闪发亮的玩意之后,会是怎生的美丽模样,他就禁不住露齿傻笑,禁不住哼着曲儿,快步要驰回小竹屋,告诉沈璎珞这件攸关两人的大事。希望她乍闻之下,不会太气他的自做主张,竟事前不找她商量。万一她生气怎么办?万一她哭了怎么办?
万一她再也不理睬他怎么办?
尉迟义现在才开始考虑后果,心情忐忑,想象她的种种反应,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但想到她已经是他的,狂喜再度淹没他。
她是他的。
他的。
他的!
尉迟义把不安抛到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充塞着这个喜悦念头。
不,她不是他的,还不是。
他一时太过开心,被冲昏了头,他并不是想占她便宜才向严尽欢要人,他纯粹希望沈璎珞不会步上冰心的后尘!当然,他不否认他存有私心,但这份私心,不会发生在沈璎珞不甘不愿上,她若成为他的,定是她愿意接纳他,将他摆进心里。
小竹屋映入他笑弯的眼帘,沈璎珞偎在开敞的竹窗旁,月儿投射在湖面,她一身纤细素白,长发披散的姿态同样映照池心,宛若一朵月下白莲,静静伫立,暗吐芳芬,美,却不妖娇,清新月兑俗。他更靠近细瞧,发觉她在啜着酒,每喝一口,柳叶蛾眉便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