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凶中的浑沌最爱在人界掀起战端,让两国战得你死我活,他再大口大口吸食所有黑暗的气息。对浑沌而言,人间越是充满仇视、对峙,怨恨及痛苦的味道就越深浓、越美味。
“我跟浑沌才不一样!我一点都不觉得从人类身上传出的闇息有多香!”穷奇不认罪。虽然闇息能让四凶的力量增强,但她又不像浑沌或梼杌那样以力量为傲,她现在的修为已经很够用了。
“那么你比他更可恶,他做的一切是为了生存,你呢?自私的只求欢快,无视他人受战火波及,将人命视如草芥。”月读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责备她。
穷奇抡紧拳,听着。
他为了她不认识的人命在斥责她。
他为了不是她做的坏事在数落她。
但他呢?
他就真的将每一条生命都看得重要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就多清高?!你就多无私?!你就多珍视生命?!”她愤怒地吼着,“伟大的神月读,请你告诉我,珍视生命的人会在我额心放置一颗随时随地都能取我性命的灵珠,想杀就杀,要剐就剐吗?!你跟幕卓王有什么不一样?!”在她眼中,一样都是杀人凶手,差别只在于一个已经做了,一个还在等候时机才要做!
“你知道了?”月读淡淡说道,脸上不见半分窘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并不否认。”不否认她额上珍珠确实攸关她的生死。
“你当然不否认,因为那是你的心机,你的目的!”
“你不为恶,我就永远不会取下它。”
“那我真要先谢谢你。”她说得好酸,“你只是事先预防,怕我以后会壮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所以先在我身上镶这种东西,方便哪天看我看腻了,珠子一摘,四凶穷奇就此烟消云散。”
她最气的就是这个。
比法力,她当然不及月读,他根本毋须多此一举,镶什么鬼珍珠,她宁愿他事后以仙术将她打散,也不是从最初相识的那一天便决定杀她,两者对她而言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我无意杀你,否则我下手的机会多到你无法想象,天既造了你,就有你存在的价值,我不会轻易剥夺你的性命,我并没有要你成为善良的物种,只希望你别滥杀无辜,像梼杌或饕餮,我也不曾以仙术惩治他们,不是吗?”
“他们也不像我穷奇,额上有颗致命的珍珠。”拿梼杌和饕餮和她比,只不过是比较出她的悲惨。
“那颗珍珠只要不取下,就是个装饰罢了,你何必介怀它?”
“你说得真云淡风轻,那我也在你身上镶颗爆石再跟你说别介怀它呀!”谁喜欢身上随时随地带着一个“危险物品”四处乱跑?!
她不断地提及珍珠珍珠,而且每说一次就噘嘴一回,次数之频繁,没逃过月读的眼。
“原来你从今日见我便恶言相向,是知道额上灵珠的来由之故。”难怪她的态度与先前全然不同,以往这只凶兽每回都是带着笑容来找他,几乎不曾摆过臭脸。月读一顿,明白了。“你待在幕阜国,也是这原因,你在迁怒,将对我的不满转嫁在其它人身上,所以你要求幕阜王发动战争,是在报复我。”
她没有狡辩,凶兽敢做敢当,她确实是存着报复的想法。
“如此幼稚。”月读轻叹。
他的叹息太轻太淡,以致于穷奇未能察觉,双耳只听到他说她幼稚的结论。
“你少说教!我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要听你说那些神族唠叨人的废话!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个就大难来时各自飞!”穷奇用她所知道的字句在吠他。
“大难来时各自飞用错时机和对象。”那句,是用在夫妻身上。
“一点都没有用错!以后你遇到麻烦,我绝对不会再跳出来替你挡,我也不会替你打小妖,不会帮你出气,什么都不会了!”哼,她和他正式宣战!正式决裂!
“我不需要你替我做那些事。”他倒觉得会遇上“大难”的人,是她。
他这桶冷水,泼得穷奇一脸尴尬,亏她吼得那么中气十足,他一点也不放在眼底。
“臭月读!你……你……你真不知好歹!”她气得直发抖。
“你有气,对着我来,不用迁怒无辜。你离开幕阜国,残局我来善后。”
“我才不要听你的!我不走!我在这里过得多愉快,幕阜王对我多好,多疼我,我要什么他全会替我找来,二话不说全为我办到,这些是你月读做不到的!”
“穷奇。”
“叫什么叫?!”
“离开这里。”他的语气没有加重,依旧维持平淡声调。
“我不要!你想阻止我,只有一种办法,拿下我额上的珍珠!”她挑衅道,但一月兑口立刻就后悔,和月读赌气,不见得会占上风,毕竟月读对她无情,说不定他也觉得取下珍珠会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反常的,月读只是沉默,与她互视良久。
她在等月读将手指伸向她,摘除跟着她千万年的额心珍珠,最好是连她胸中泛滥的疼痛也一并摘掉。
他没动,比平时浅淡眸色加深许多的眼瞳,将她的任性高傲看得仔细。末了,任由她仰颚哼声,绕过他,跃下屋顶,一抹红影,消失眼前。
“看来,今夜将你自幕阜王的寝殿带走,是我多事。”
低喃的嗓音太小太小,夜风拂过,带走所有呢喃及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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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熊惹虎,千万不要惹上凶女人。
这句话,不知是哪位先知说出来的至理名言,仔细想想,的确有其道理。
特别是正受宠的凶女人,更是绝对不能得罪,否则她只消在君王耳边撒娇几句,你的下场不死也剩半条命在喘。
偏偏有人犯了此一禁忌,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活该倒霉。
那个倒霉鬼,正是水月。
镜花夫人对他的敌意,全宫里没有人看不清楚。
虽然镜花夫人在众臣眼中没有太高评价,但他们仍会顾忌她在幕阜王跟前火红的程度而不敢明目张胆与她交恶,像水月先生这种敢直接与镜花夫人正面对上的蠢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镜花夫人拍案吼他,而他冷淡无视的场景,一日内若没发生三回以上就算奇迹。
幕阜王之所以还没有耳根子软到听信镜花夫人的谗言,是因为水月先生有他存在的价值,他是个世间少见的参谋奇葩,东方小柄的游说降服全靠他一人之力,他不带任何兵士护卫,独自进入各国朝堂,离开时,绝对都能带回令幕阜王满意的答案。
十三个东方小柄,愿意无条件成为附庸臣国的,占了九个,其余四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心爱的宠妃杠上重要的臣子,对此,幕阜王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两方都不得罪。
今日,两大冤家在后花园碰头,紧张的气氛教众宫婢不得不小心翼翼。
呀呀呀呀,镜花夫人在瞪水月先生,瞪得非常凶狠,一触即发的烟硝味,弥漫在众人鼻间。
“你们都退下。”穷奇扬手,屏退左右。
“夫、夫人?!”
“怎么,怕我吃了他不成?下去!”
听见她斥喝,婢女们不敢再迟疑,却也不敢退太远,要是镜花夫人与水月先生动起手来,她们才来得及跳出来阻止。几名面露不安的小丫头们退后数尺,看得到他们双方身影,却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穷奇与月读终于独处,他坐在石椅上,旁边有数本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