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那……”
“谢谢你了。”也、也不是这句……
尹夜挂掉手机之后,懊恼地低吟。他疯了,一定是疯了,才会因为她的声音有那么一丝丝像湛静而不忍拒绝。
蓝冬青说得对,他到现在仍然还在疗伤,治疗心里失去湛静的那道伤口。
是他自己从不去正视心底的声音,骗自己已经不再疼痛。事实上,他脆弱得不敢去碰触思念的那块版图。
他可以去查她的下落和近况,那易如反掌,他没有,他以为是自己不屑再探究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但根本是他不敢,他不敢听见她和另一个男人共组幸福的家庭,拥有他最渴望却失去的一切。
原来,他还这么想她,思念让他在所有人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乔蓁如此,乔奕如此,连他们的妈妈也是。
尹夜自嘲地一笑。他的“总有一天”,还没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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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乔奕小脑袋探进厨房,不意外看到妈妈又在厨房里忙东忙西。
这些天为了某人的饮食问题,她又是查资料又是打电话去请教医护人员,就是为了让某人吃得健健康康。
他奉命回家来替某人带午餐……哇,是苦茶油拌面线,他喜欢。
乔奕的手背挨了一记轻拍。
“不可以偷吃。”
“是是是,只有爸爸可以吃。”真偏心。乔奕嘟嘴,开冰箱去倒果汁喝。
“姊姊还在烦爸爸吗?”除了苦茶油面线,还有清蒸鱼肉,最女敕的菜叶煮汤,闷煮得透烂的瓠瓜,水果是木瓜。
“嗯,缠得可紧了。”他回来之前乔蓁还咧嘴狂笑地说“现在阿夜是我一个人的”,哼。
“爸爸不喜欢的话,你们要收敛一点。爸爸这几天没有抽烟喝酒吧?”她坐在餐桌边,开始将一道道菜夹进便当盒内。
“当小孩的人抱抱爸爸、亲亲爸爸不过分。”乔奕才不反省,他和乔蓁只是把十几年来没得到的父爱一次补齐。“我们每天去都会搜他的身,搜到烟包就没收,酒的话火叔叔都藏起来了,你放心。”
她很满意听见这个答案。“爸爸讨厌吵,你们适可而止,要是他生气的话,你们两个会倒大楣的。”
“妈咪妈咪。”乔奕挨过来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磨蹭。“你什么时候才同意让我们跟爸爸相认?之前你担心爸爸结婚或是有固定女友,所以不准我们马上跟他说,可是我们观察过了呀,爸爸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明友,没有破坏他新家庭的顾虑,你还等什么?你怕外公叽叽歪歪吗?不用担心,我和乔蓁会解决他的。我告诉你哦,爸爸在住院时,梦里叫的是你的名字,他叫你不要走留下来,他一定还很爱你,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送便当给爸爸吃,顺便来场靶人的夫妻误会冰释会面?”
当乔奕说到他在梦里叫著她不要走留下来时,夹鱼肉的筷子停住。
她,湛静,陷入短暂沉思。
这么多年了,他……还在思念她吗?
她不敢奢望这种事,她以为他应该另外有妻子,她曾经从湛志明口中听见他去赌场时看见尹夜身旁有美女相伴,她并不意外,以他优秀的条件,他不该孤独,所以孩子们吵著要去见父亲时,她要他们不准鲁莽,万一尹夜已经有妻有子,那么悄悄去见他一眼就回来,她知道孩子们想要爸爸,却因为大人的选择而被迫没有,她只能尽力代替尹夜做好父亲的角色,满足两个孩子,让孩子们不自卑。
当年她离开他,才发现有了孩子,她不顾父亲的反对生下来,即便父亲很绝情地撂狠话:就算有小孩,我也不会答应让你回去找尹夜。但这两个孩子很得父亲的缘,比起内孙,他疼外孙疼得明目张胆,或许她父亲对于两个孩子有所歉疚,是他让他们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补偿也好,真心喜欢也好,他让乔奕乔蓁吃得死死的是不争的事实。
两个孩子仗恃著这点,从懂事以来就时时在湛志明耳边念著他们想见爸爸,湛志明从一开始的死不点头,到后来几年逐渐软化,但仅限于让他们听湛静讲些关于尹夜的事,他再补充一些尹夜的坏话。这一两年,湛志明软化的程度越来越大,从反对到默许,最后湛母的一番话成为压倒固执老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到底还要耍脾气耍多久?!不就是发发不满女婿没把你这个岳父放在眼里的老鼠冤而已吗?女儿你是带回来了,她说一辈子不再嫁,孙子一年一年长大,吵著要爸爸,你就打算看著女儿和孙子这样吗?!再说了,女婿是多糟糕?你之前跟著议员吃钱那件事爆发开来,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这样干干净净退休了事?还不是女婿暗中替你摆平,让你从贪污警官变成卧底搜证,不然你多年的名声早就弄臭弄脏,说不定到现在还没关出来哩!他要是知道你就是破坏他家庭的元凶,你看看他还肯不肯救你!”
湛志明唯一误入歧途的那一次,议员因为涉入太多案件而被调查,议员为了月兑罪,将所有人都抖出来,湛志明也名列其中,无论从招标案中获得的金额是多是少,公务人员贪污就是罪加一等,就在湛家为此事愁云惨雾之际,湛志明的名字从贪污名单中被抽掉,甚至摇身一变成了破获贪污案件的卧底功臣,非但月兑了身,还干干净净的平安退休,事后他才知道是尹夜动用了黑白两道的人脉帮助他,而那时,尹夜已经和湛静离婚好几年,尹夜却愿意帮忙一个毫无亲戚关系又曾对他恶言相向的他。
时间、孩子、尹夜那时的伸手帮助、孙子知道是外公出手拆散父母时和外公赌气一整个月不说话,使得湛志明再硬的心肠也不得不动摇。
赌场的VIP卡,还是湛志明偷偷模模塞给乔蓁的。
“爸爸真的会喜欢我们吗?他看到我们时脸都好臭,动不动就叫我们滚。妈咪,你猜爸爸就算知道我们是他的小孩,他会不会一点也不高兴?”乔奕还满担心这件事,虽然他和乔蓁都喜欢尹夜,可是尹夜表现出来的就是嫌他们碍眼,万一他们兴高采烈要认爸爸,结果老爸冷冷回他们一句“我讨厌小孩”,他和乔蓁会哭得惨兮兮。
湛静揉揉儿子的细发,柔声笑著。“哥哥,你不用担心这种事,爸爸他呀,对外人都是那副模样,可是妈妈认识的爸爸很可爱,很会宠人,一旦他知道你和姊姊的身分,他一定会把你们宠上天,到那时说不定嫌烦的人变成了你和姊姊。”
“那,可不可以早一点让他知道呢?”乔奕好想见识妈妈口中可爱又会宠人的尹夜,嗯……目前无法想像,印象中只有尹夜很酷很凶很难相处的神情。
“妈妈怕爸爸在生我的气,也怕爸爸已经对妈妈没有感情……”误会可以解开,怕只怕感情在长时间的光阴腐蚀下,不复以往,怕只怕尹夜不再爱她。
她当初作下那个选择,从来就没有想过还能和尹夜复合,她是抱持著永永远远不再相见的绝望准备,乔蓁和乔奕是意外,父亲的软化也是意外,所以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不认为尹夜有必要继续爱著她。
“我都说了,他躺在病床时梦话里都是你耶,才不会没有感情哩……”他和乔蓁都有听到哦。
湛静的笑容复杂起来。
她假想过和尹夜重逢的场景,有太多太多种可能,也许,他会欣喜若狂抱起她;也许,他会冷漠如冰不看她,就像那天去登记离婚时,他半句话也不跟她说,手续结束,转头就走;也许,他会想打她一巴掌;也许,他会哭;也许,先哭的人是她;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