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爱恩甚至觉得长年来第一次感到轻松,肩上的担子轻了好多,放下了恐惧,也将要放下罪恶。
“你做的饼真好吃……我被你比下去了,你这个男人真是……”她嘴里嚼着饼肉香,当然不是真心埋怨。
“妳喜欢就好。就是因为妳『喜欢』,我才会学着做这些料理,看到妳吃得高兴,我就觉得烹煮食物是件有趣的事。”罗宵将手里舀凉的粥交给她,体贴她舌上的伤口仍未痊愈。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在做饭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惜被你抢走了这个权利……不然最后这一餐,我想亲手煮给你吃。”
“别急,我还有机会吃到。”
“机会?”她重复呢喃。活命的机会吗?她缓缓摇头,“我不奢望了。”
“但是我奢望。”罗宵直言道,边喝掉半碗清粥。
“你……你仍不想死吧?我明白你还有许多事没做,定会不甘心,是我过分要求了,是我想以死解月兑……”她这么说时,罗宵没有想接话的打算,见她没动筷,拿在手上的饼也只少少咬了几口,他抬高她的手,催促她吃,她只得又咬一口,僵硬咀嚼着食物。
罗宵吃完第二碗粥,一个葱肉饼也快速解决,在这当中,莫爱恩也喝去半碗粥,大大的葱肉饼是吃不完了,她还想留些胃来吃甜品。
然而,罗宵似乎没有打算拿樱桃拌女乃酪给她吃。
“宵,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道食物?”她提醒他,但他没反应,仍盯着她喝掉最后一口粥还有他舀到她碗里的素菜羹,她懂他的意思,将它们吃得干干净净。
“妳是说樱桃拌女乃酪?”他挑眉,看来有些邪气,尤其是他一笑,味道更曰疋明显。
“嗯。”
“我说过,吃完正餐才能吃。”
“我吃完了。”她将空碗现给他看,证明她所言不假。
“但我还没吃完。”
“可是你明明比我先——”她倏地噤声,罗宵起身离开木椅,来到她身边,将她抱起,她惊呼一声,身子随着他站直的身势而高高悬着。
“妳吃饱了吗?”他问,目光深浓。
她颔首,双颊不自觉在他的探索下泛起红晕。
“那么,轮到我品尝正餐了,是不?”
他说的正餐,是她。
他方才的一语双关,说的也是她。
“我很正经在跟你说食物,你、你却……不正经……”她连话都说不全了……
“我也很正经在跟妳说食物。”罗宵将她抱出厨房,屋外的凉意瞬间袭上,但罗宵没让她有太多机会发寒颤,他大步带她回房,还没沾到床铺之前已经吻住她嫣红的嘴儿。
若是以前,她会让心底的羞涩所束缚,别扭地欲就还推,无法放开,但现在,这是死前的最后一场欢愉,最后一次这样被他所拥抱,再多的惺惺作态都嫌多余。
扪心自问,她不渴望他吗?
不,她渴望得浑身紧绷,渴望得向他索讨更多更多……
她咽下涩意,主动动手解开他的腰带,将冰冷的柔荑探进他的胸口,抚模他匀称结实的肌理,他褪下她素白的衣,近乎诚恳地膜拜地亲吻着她的娇躯,衣裳沿着他的步伐而落下,在屋里凌乱狼藉。
双唇相濡的声音,她的娇吟,他的粗狺,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还有双双重量陷入床榻的咿呀声。
死亡的飨宴,淋漓尽致,极致的交缠,快感累积,她包容着他,他侵入着她,她操控着他,他臣服着她,此时,他们抛弃所有,尽情欢爱,薄亮的汗水,有她的,也有他的,她额心的汗泪滑入眼眶,随着她锁眉闭目的轻颤,水珠子从眼缝滚出,像是无法承受过多疯狂及承欢作乐,代替她失去已久的泪水,没入鬓发之间。
她几乎昏厥过去,意识仿佛飘浮在海面上,载浮载沉,只能攀附在他身上,她疲倦得不想再睁开眼,但他细细啄吻着她,诱拐她张眸,将他好餍足又好宠人的俊颜纳入瞳心。
“妳还好吧?”
“嗯……”现在害羞已经太晚,她仍是徒劳无功拉开薄被将自己藏住,她的动作让他发笑,方才热情如火的小女人又缩回龟壳里去了?
“这样樱桃拌女乃酪应该更好吃吧?甜品本来就该用完正餐吃才对味。”
他到厨房将甜品端到房里,交到她手上时,故意暧昧问她,她咬着木匙,只能很无奈地拿眼眸瞅他。
这种话,也只有他还有胆说得理直气壮。
“吃完甜品,我替你梳头,打扮体面一些……比较好。”
如此一来,步上黄泉时,也能是意气风发的罗宵,她心爱的罗宵。
“好。”罗宵同样一脸平静,教她看不出他是否甘愿受她所累。
是她任性求死,他没必要应允她,但是罗宵却半个字也不提,没有逃走的举止,没有拒绝的表现,陪着她,在小苑里静待罗昊的处决。
莫爱恩笑着将樱桃拌女乃酪吃得干净,拭净双手,取下发髻上的木篦,为罗宵梳理墨般长发。他的发向来都只让她碰,小婢也都害怕他,谁知道会不会梳疼了他就得赔上小命一条,自然乐得轻松将梳头的差事留给她做。但她喜欢为他梳发,看着自己的手指穿梭其间,为他束冠,为他理鬓。
梳完发,让他换上水湛色的衣裳,整束好深蓝色腰带,再将布料的小小皱折抚平。
“你这模样真好看。”
“自己夸自己的丈夫,也不觉得自卖自夸吗?”
“自己夸自己的丈夫,有什么不对?”她才不怕被他取笑,因为她每一次看他,都会痴痴觑他好久好久。
“能让爱妻满意,是为夫的骄傲。”
“贫嘴。”她笑呿他,抽回被他执于掌心里的柔荑,不让他将她的手指当笋子啃。
“圣主驾到——”
突来的朗声,凝结了莫爱恩此时脸上的笑,她与他对视一眼,罗宵深黑的眸倒映着她的面容,莫爱恩安心了,这回主动牵住罗宵的手,两人步出温暖的房,小苑外,站着好些名列队整齐的士兵,罗昊还不见踪影,又等了好一会儿——莫爱恩觉得漫长得像是好几个时辰——罗昊高大威武的身躯跨进小苑。
“你们两个似乎看起来很惬意。”罗昊冷声道。两人脸色红润,气色极佳,打扮素雅整齐,怎么看都不像是将死之人该有的模样。
莫爱恩但笑不语,罗宵则是不屑回他。
士兵搬来一张雕木椅,罗昊撩袍坐下,交迭起长腿。“那么,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是吧。”
莫爱恩的笑容,说明一切。
“连死都不怕了?”罗昊不怎么爽快。
“要杀就杀,啰唆什么?”罗宵低哼,莫爱恩捏了捏他的厚掌。
“是谁说要杀你们来着?”罗昊难有好脸色。
“大伯,你……”
“对,我没准备杀你们——记不记得我曾跟妳说过『我不相信妳和罗宵会如此专情』?”他问着莫爱恩,但实际上没要等她回答,他径自沉笑,又说道:“看妳和他这副模样,我就一肚子火,杀了你们,让你们去当一对亡命鸳鸯吗?!我罗昊是那种慈悲为怀的人吗?”
他击掌,一名宫婢端着两碗汤药过来,屈膝跪下,手中托盘高举过眉。
“这不是鸩毒,别高兴得太早。”罗昊接过另一名小爆婢奉上的香茗,啜着。
“那……这是什么?”莫爱恩不安问道,她的手心在发汗,湿濡了她与罗宵,她盯着药碗,里头汤汁的色泽太眼熟,太眼熟了……
“妳会不知道?我还以为妳常常用它,一眼就该认出来。不过也不怪妳认不得,它和妳使用的有些微差距。我给妳的那些,没这么纯,这可是我千里迢迢让人快马加鞭去向穆无疾夫人要来的,据说……更加浓烈,也更加有效。当年她留下来的药,纯粹是她试来玩的,这回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