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向来都是缠在他左右,无聊时找他说话他一定会理她,现在被人给赶出房门,害她一时之间找不到事做,还在他房门外站了好久好久直到腿酸,偶尔听见房门阻隔的另一端传来掩嘴低咳,她就有股冲动想跳窗进去替他拍背,不过被人赶出来实在太窝囊了,她才不想拉下脸求和,至少得要他先开口向她说话她才可能会再理睬他,不然她不要跟他说半句话——哼,女人也是有尊严的!
她决定去逛逛穆家府宅,自个儿找乐子,穆无疾爱咳就让他慢慢去咳,这样他就会体会到身旁有她是件多值得珍惜的事!
皇甫任性扭开头,却忽略了转头那瞬间,她仍是忍不住又瞄瞄紧闭的门板,双唇嘟得半天高——
她逛了花圃,也逛了书房,还逛了下人房,最后连马房都逛了好几圈,到后来还是逛回他的房门外。
好吧,她承认,她担心他的身体,说不定在她没盯住他的时候,他又不喝药搞得病情恶化,她只是担心她的病人会发生什么麻烦事,所以她现在偷偷撬开窗子,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倒在桌上或地上一动也不动等她救他……
“皇甫大夫!”
“喝——”正准备偷窥的她弹跳起来,身后是满脸抱歉的小婢。
“吓到你了?”
“你怎么都不出个声呀?!”害她差点吓破胆。
“夫人有请。”
“请我?”
“嗯。”
“找我有什么事?”她不解嘀咕。大概是要盘问关於穆无疾的病情吧。“夫人在哪里?”
“她在茶厅。”
“我这就过去。不过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皇甫大夫请吩咐。”
“这盅汤端进去给你家少爷。”这是她刚逛到厨房里顺便炖的补汤,消火气的。“别跟他说是我炖的,就骗他是夫人要他喝的,可以吗?”她没忘记自己还在因为被他赶出来而生气,绝不承认在关心他,也绝不先低头讨好。
“小事小事,交给我吧。”小婢接过汤药。
皇甫这才一边回视房里一边挪动脚步到茶厅去会穆夫人,欲走还留。
小婢尽责将汤药送进房里,全盘按照皇甫的交代说完才又福身退了下去。
穆无疾打开盅盖,扑鼻而来的味道霎时弥漫整个房间,他动动调羹舀了舀汤料——
“能炖出这种东西的,除了她还会有谁呀?”
苦笑著送了一口汤入嘴—一
他十成十笃定,是皇甫的手艺。
这汤,好涩好苦还有诡异又不协调的甜味。
五味杂陈的滋味。
如同他现在的心境。
又苦又甜,两种本不该共存的滋味,却又真真切切地同时存在……
第四章
“皇甫大夫,您来啦,奉茶。”
穆夫人殷勤招呼,她才一坐定,立刻就有好茶送上。
“穆夫人是想问我关于令郎的病情吗?”皇甫问得直接,因为急著想回房去偷瞧穆无疾有没有乖乖喝光那碗药。
“那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哦?那么其中最大部分是什么?”在穆夫人眼中,还有什么比穆无疾的病情更要紧的?
“我想请教皇甫大夫一些事。”
“好呀,我知无不言。”快快问完,她好快快回房。
穆夫人先是顿了顿,带些尴尬的笑,“您这段日子照顾无疾的病,又时常替他诊治……他的身体还行吗?”
“行呀,能跑能跳又能喘气,勉强算健康啦。”只是跑一跑会心悸,跳一跳会胸痛,偶尔忘记该喘气罢了。
“不是啦,我想问的是……他能娶妻生子吧?”
皇甫怔了怔,马上会意过来,“哦,你问的‘行不行’是那个‘行不行’呀?”她搔搔头,倒没什么腼腆,直言道:“应该没问题。他只是身子骨比别人清瘦一点,不代表他被阉掉了,想要孩子的话,加把劲就成了吧。”
“可是那孩子偏偏老不听我的话,像他这年龄的男人,哪个不是早就成家立业,他却老拿病情来拖延,我可是想抱孙想得快疯了,而且万一他像那年一咽气……”
“厚,你们真的都当我是破大夫耶,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们信任吗?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让穆无疾挂掉的啦!”皇甫有些动气,尤其是被人质疑医术,更气大伙好像都觉得穆无疾应该要早早嗝掉一样!
“我当然不是怀疑大夫您的能力,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我才想尽早让无疾留个后,也好安心些——”
“这事儿,是你的家务事,应该是你和他去商量吧,找我这个外人谈什么呢?”找错对象了吧?
什么叫留个后好安心些?让穆无疾替穆家留个孩子,他就可以达成任务去死了吗?那个留下来的孩子可以代替穆无疾吗?!
思及此,皇甫不由得替他觉得悲哀,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无权多嘴。
“我若能说动无疾,老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个孙子了……”这句话叹息多于埋怨。
“既然你说不动穆无疾,是想拉我一块在他耳边唠叨吗?”
“是想请大夫您帮个忙……”
“生小孩这种事情我可没办法帮忙——”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做这么无礼的要求,您误会了。”再说无疾也信誓且且说对皇甫大夫没兴趣,她不会将主意打在她身上。“皇甫大夫,您可以再替无疾开一些壮阳的药方子吗?”
“我开药给他更好,你觉得呢?”皇甫扯唇假笑,完全不跟穆夫人迂回,一把就模清楚穆夫人婉婉转转到底想要什么。壮阳?摆明就是要让他兽性大发吧!
“对对对,这更好这更好!”穆夫人没料到皇甫大夫这么上道,举一反三,马上将她的计画全吐实给皇甫大夫知道,“我都打算好了,挑了个清秀小泵娘,让她和无疾先圆房,一旦生米煮成熟饭,无疾这个孩子一定会负起责伍,到时就算小泵娘不嫁,他也硬是会娶的,这样我抱孙子就有望了!皇甫大夫,您说这主意好不好?”
“很好呀,依我对穆无疾的认识,他醒来一发觉他欺负了姑娘家,厚厚厚,不就范都不行!”
“是呀是呀,他的性子就是这样!”
“可是他有说他喜欢你安排的姑娘吗?”
“这……是没有,但感情可以培养嘛,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穆夫人说得理直气壮,彷佛设计儿子是她这个做娘的天赋的特权。
“这样好像把穆无疾当成传宗接代的种猪……”先将他搞到发情思春,再放头肥软软的母猪进去,然后一夜风流,种猪从此开始妻管严的悲惨命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穆夫人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皇甫大夫,我们穆家的命脉就全在你手上了!”
全在她手上的药才是吧。
但是……对穆无疾下药,让他被赶鸭子上架去娶另一个姑娘家,怎么光用想的,就好想大声对穆夫人吼“不”?
她费尽了多大的力量才咽回那个字,咬咬唇,良久不敢再开口,心里的迟疑全锁在眉心。
对穆无疾下药……
啧。
好令人嫌恶的一句话。
“大夫?皇甫大夫?”
皇甫抬头望著轻唤她的穆夫人,她还在寻找可以拒绝穆夫人的理由。
要对付穆无疾那种死脑筋的家伙,她也同意穆夫人提的狠招最有效果,绝对让穆无疾毫无招架之力,穆夫人开口请她帮这种举手之劳的小忙,她又没啥损失,反正只要穆无疾别纵欲过头死在床上,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妨碍,她一样可以拿穆无疾的病来和她家里那位不疼女儿不疼儿子的老爹打赌,若她治好了穆无疾,她就赢了,就能逼得老爹认同她,进而达成她的心愿,这些和下不下药都毫无关联,她唯一辛苦的地方不过只是花功夫多煎一帖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