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只要和小朋友玩在一块,无论心情多差都能马上变好,这也是她乐于当幼儿园老师的主因,小朋友总是天真乐观,一点小事情都能让他们好惊喜。
小男生先是打量她,在她的眼神鼓励下,他动手模宝宝,宝宝回以激烈而友善的摇晃尾巴。
“毛好多哦。”蓬蓬松松的。
“因为牠们的祖先是在西伯利亚,所以牠们有两层毛御寒哦。”
“西伯利亚是什么?”好陌生的东西。
“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
小男孩没听懂,但还是胡乱点头,一会儿又惊讶地道:“牠脸上好象写着一个火字哦!”
“你看得懂国字呀?”
“简单的看得懂,我妈妈教我写过『火』,妳看牠的眉毛这里有两点--”小男孩对着宝宝的脸比手画脚,哈士奇幼犬有些的的确确会有很清楚的火字毛皮,宝宝脸上的“火”字就相当明显。小男孩仰着小脸请求,“我可不可以抱抱看?”
“当然可以。”满意将宝宝递到小男孩怀里,小男孩赶快放下手里的彩色皮球,好小心地接过狗,将牠放在膝盖上。
“牠好温暖哦!”小男孩模得宝宝也很舒服,瞇瞇地闭上狗眼。
“对呀,我也这么觉得,冬天抱着更温暖呢。”
“翔翔,妈妈不是说不可以乱模野狗吗?!”一名妇人提着行李匆匆奔过来,另一手拿着刚买回来的早餐,一看见孩子在抱狗便紧张兮兮。“快把狗丢掉!”嘴上说着,她干脆腾出手要将狗赶开。
“我的宝宝不是野狗!”满意看穿妇人的意图,抢先将宝宝抱回来。
“原来是有人养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翔翔对小动物会过敏。翔翔,坐过来这边--”妇人拉着小男孩坐到离满意有两三张座位远的地方,小声斥责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那条狗有没有洗,你抱过牠怎么吃早餐?脏死了!”她拿出湿纸巾替小男孩左擦右擦,一连用掉四张才勉强满意。
小男孩没有狗可以玩,只好嘟嘴拍着彩色小皮球,赌气不和妈妈说话。
满意叹气,与宝宝无奈相视,而后模模牠的头,嘀咕着:“我家宝宝很干净好不好……而且牠身上香香的。”
她嗅着牠,牠身上有股淡淡的皂香,这个味道她记得,是贺世祺惯用的沐浴乳,她曾经陪他去买过,她一直觉得这种味道像橘子汽水,他却死也不承认是那种恶心的甜腻味道,原来宝宝跟着他的这段日子,他还会帮牠洗澡,将他的味道留在宝宝身上……
是她还恋恋不忘,是她还在牵绊着他。他说过,他们分手吧,她却没有对他说过这句话,他愿意放开手,她却不愿意,是她拖累住他的。
满意拿出手机,拨出贺世祺的电话号码,这一次,她不会在电话里哭泣,她要两个人都能释怀。
手机接通,她知道他会看到来电显示,也就不报上姓名了。
“爸妈在你身边吗?”她问。
“嗯。”
“那你静静的听就好,不要回答,我不想让他们太操心。”
“嗯。”
“我是要跟你说,我们分手吧,这一次,换我说了。你说,我们没有很相爱,我想说的是,对不起,没有办法爱你到最后……”满意小口小口地吸气,她没有哭,只是鼻酸,语气平平稳稳,“我们本来可以很相爱,只是没有办法爱到那样的地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妳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没有人有错,只是--”
“没办法爱到最后。”她替他接下去说,不想让他在电话那端说出这样的句子而使父母生疑。满意深深呼吸,“我们两个人,当一辈子的家人吧。夫妻都还有可能离婚了,家人就不会,你当我大哥,我被人欺负时,你要替我出气,要是我遇到的下一个男人不够好,你要挺我……好不好?”
贺世祺闭着眼,听着她的声音,明白她的用意,了解她的苦心,他无法反驳,更无法拒绝。她说得对,当一辈子的家人,是唯一的选择,而这个选择,会让两个人拥有永远也切不断的关系。
“当然好。”
满意轻轻笑着,“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哥。”
“呜汪!”她怀里的宝宝突然跳下座位,追逐着那颗原先在小男孩手上的彩色小皮球,满意见状想唤回牠,却看到和宝宝同时奔向那颗球的,还有那个小男孩--
小皮球碰到了座椅角落,弹飞出去,滚向马路,那一道小小身影与那条幼犬也追着过去。
“小心!”
贺世祺听见满意大喊了这两个字,紧接着是刺耳的紧急煞车声,最后是手机砸碎在柏油路上的巨响,而后归于一片宁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满父坐在手术室外,无法相信好端端的女儿会出车祸。
“你不要慌,小意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满母安抚着他,也安抚着自己,事实上她也是慌乱不已
贺世祺坐得离两人远远的,不发一语。
那时他从手机里听到异样,第一时间便冲出家门,像只无头苍蝇沿路寻她,他心里很不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寒意从背脊涌起,他甚至必须花费最大的力量才能稳住方向盘开车,结果他在围观的人群里,找到了躺在血泊中的满意。
这个笨蛋,为了救一条蠢狗和一个连姓啥名啥都不知道的小表头,竟然冲到马路上,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手术室的灯号一熄,满家两夫妇立刻迎上前,两人都心急得不得了。
“医生!医生!我家小意有没有事?!开刀不是要用很多血吗?!我可以捐血给她,我和她一样是A型的!”满妈妈捉住医生左边袖子嚷。
“我也是我也是,我儿子也是,我们全家都是!三个人的血够不够?!被不够?!不够我还可以打电话叫我哥哥弟弟也来!”满父也捉住医生右边袖子叫。
“我们医院的A型血液很够用,而且病人的失血情况没有很严重,再说,我们医院也不建议近亲输血。你们放心吧,她没事了,麻药还没退而已,等一下就推出来了。”医生看多了这类的车祸病患,一点也不紧张,相当得心应手,而事实也证明他确实相当拿手。
“谢谢您!谢谢您!”两夫妻不断鞠躬送医生离开,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太好了!太好了!呀,小意出来了--”
病床从手术室推出来,两夫妇又忙着跟过去,只有贺世祺像被定格一样,瞠目坐在原地不动。
我和她一样是A型的!
我也是,我儿子也是,我们全家都是!
问题是……他不是呀!
A型加A型的父母,只会生出A型的孩子,那他这个B型的儿子是生物学上的突变及例外吗?
血型不是证明亲属关系的绝对指针,医学上都已经有特例,连AB型的父母都可能因为“顺式AB型”的机率生出O型的子女,说不定他又是一个发生在千千万万人当中的医学奇迹--
因为他可以笃定贺家贤的的确确是贺家的人,DNA的报告已经告诉他这件事实,就是因为贺家贤的鉴定结果,才让他相信自己和贺家贤是从出生便被互相抱错了家庭,贺家贤回到贺家,而他变成满家的长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太过理所当然,使得他没有去深思,他想,他得花些时间好好的研究这件事,不过那是之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那个小笨蛋伤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