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男人像是背部毛色为灰黑色,月复部纯白,眼睛一蓝一褐的小鲍狗嘛。”
满意红着脸低头,死也不敢跳出去坦承自己就是张贴启事的狗主人,她一直在旁边等到众人奚落、嘲笑累了,各自拎着手里的垃圾袋去追垃圾车后,才一把冲上前,将启事撕下来,快速卷好,踩着脚踏车逃离现场,然后一路狂飙回家。
“要是让他看到,他一定会生气的,气我把他跟狗画上等号。”满意不用猜也知道贺世祺会有什么反应--
妳把我当成狗?!还是跟这条小疯狗同一品种的狗?!
然后狂吠她好几分钟吠不停。
满意对着照片上的他笑了,眼泪却又流下来,弄湿她的脸颊,她立刻伸手去抹,却越抹越多。
“我们没有很相爱……没有很相爱……失去妳或失去我对我们而言都不是太严重的绝症……你是这样说的吧?”
那么,为什么她每次想起他,就会哭得无法自已?
他们,没有很相爱吗?
所以这样的想念,不算什么吗?
所以这样的眼泪,只是最基本的失恋情绪发泄吗?
原来这样的程度是属于还没有很相爱的等级。她实在不敢想象若很相爱很相爱的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模样?是不是整天都无法踏出家门,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所以,现在还能哭泣的她,是因为还没有很爱他吗?
她想是的。
所以,他们没有很相爱。
“你是笨蛋吗?”
贺世祺仰着刚棱有型的下颚,以不可一世的姿态睥睨眼前的满家贤--应该称之为“贺家贤”更合适些。
两人虽无深仇大恨,但也无法一笑泯恩仇地结为哥儿们,要形容两人的关系,就如同猫跟狗,天生有冤有仇。
不过,这并非贺世祺出言羞辱贺家贤的主因。
面对这位花不到半个月就让公司亏损一亿,后头还有一笔七百万的巨款等着变成呆帐,然后三纸对公司毫无盈利可言,甚至每卖出一件产品就倒赔美金四块钱的合约,他还能快快乐乐画押签字的正牌贺公子,贺世祺觉得“笨蛋”这两个字还太抬举他了!
贺家贤想反驳,又很可悲地找不到半个字为自己捅出来的楼子辩解,看看一旁的父亲也没有挺身保护他的打算,只能窝囊地咽下满肚子不满。
“然后你要我回来替这个笨蛋善后?”贺世祺转向贺父,骄傲的神色敛去不少,他凝望着养育他成人的父亲,明显看出他苍老了许多,头发间的银丝越来越密集,可见这些日子光处理贺家贤惹出来的麻烦就耗尽他大半心力。
“家贤,你先出去吧,我跟世祺谈一谈。”
“我不能在场听吗?你们要谈什么?”难道是要商讨如何将他这个纯正血统的贺家人赶出贺家?!
“你想再留下来听更多的羞辱,我也无所谓。”贺世祺不介意费些唇言来骂人,反正贺氏集团什么没有,就是招待客人的咖啡最多,他骂渴了还能灌几杯再继续骂。
贺家贤现在可不比以往,身价地位一提升,自尊心也跟着膨胀,当然不会乖乖听贺世祺的话,留下来讨骂挨,他冷哼一声,掉头走人。
待办公室只剩下贺父及贺世祺两人,贺父沉沉一叹。
“世祺,回来帮我吧……”
“他不会希望我回来。”贺世祺淡淡应声,“他”当然是指贺家贤。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贺家贤就如同芒刺在背,贺家贤认定他是妄想争夺一份贺家财产的野种,在公司里,贺家贤处处防备他,他提的案子,贺家贤永远不会列入参考;他写的企划,贺家贤瞧也不瞧就朝垃圾筒扔。贺家贤将公私混为一谈,用手段为难他、耍心机排挤他,他不是白痴,如此明显的敌意,他当然有感觉。
他当初离开,是不想让贺家夫妇左右为难,他明白他们对于能找回贺家贤非常的欣喜,也觉得亏欠了贺家贤三十年,所以尽心尽力想补偿贺家贤。他能理解,更能体谅,所以选择如贺家贤所愿滚出贺氏、滚出“他的”家。
“那孩子根本没有能力处理商场上的事业,他不是这块料,你知道他将谁升职吗?”
贺世祺眉峰连动也没动,丢出答案。
“王石维?”他从贺父脸上的表情看出自己猜中了,“贺家贤会提拔王石维,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贺家贤就是那种需要人时时在他身旁拍马屁,将他捧上天,王石维最符合这项要求。
“不只是王石维,连之前你费了一番功夫才逼他们退休的那群老米虫,竟也私底下和家贤搭上线,以荣誉董事的名称回来公司……家贤斗争异己的本领比他谈生意更高段。”
“我们花了一年时间剔除公司的害虫,他只花半个月就将一切搞回原位,他也真厉害。”贺世祺嘲讽地笑。
“唉……”
“别老是叹气,你有定时吃控制血压的药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他还是比较怀念吼人时中气十足的父亲,才短短的日子没见,他竟苍老至此,看在贺世祺眼里,总是心情有些复杂。
贺父眼眶一热,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脚步蹒跚,向来挺直的背也微微弯曲。“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你是我亲生儿子,为什么你不能是……”
贺家贤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血压、他的身体?他可以欺骗自己,因为贺家贤才刚回到贺家,对他们夫妻还很生疏,过些日子就会好……但他只是在自欺欺人,对贺家贤而言,关心如何将假想敌赶出公司比关心他们更要紧!
贺世祺爬梳着头发,他竟然淡淡笑了。
若不是活生生的现实如此安排,他情愿他可以是他的亲生儿子。这句话肯定了他,不是他不够好,也不是他做得不够多,只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否则他情愿他是他的亲生儿子……
“你知道你的这句话,可以让我甘愿为你做牛做马。”
这句话,让他心满意足了。
他会如此容易被取悦,是因为他认识了另一个很容易取悦的女孩,她教会他,不要将事情复杂化,只要抱持着最单纯的心态去看待,就会看到最单纯的快乐。
他现在只看到一个单纯的渴望儿子能回家的父亲,也只单纯的让自己回归到那个满月复雄心壮志想要为父母分忧解劳的孩子,他的父亲不再年轻,他曾经高耸得让稚龄的他以为父亲是座山,更天真的以为头顶上的那片蓝天,是父亲用肩膀扛起来的。
现在的他,比父亲高出足足两个头,这才知道,在他长大的同时,他的父亲也逐渐苍老。他曾经笑着在父亲面前夸口,要让父亲成为全世界最有钱也最有闲的总裁,而此时,他的父亲却辛苦的独撑公司,他不想看到他这样。
“我明天就回公司帮你。”
“世祺……”贺父好惊喜。
“但是你必须给我实质的权力--与贺家贤平起平坐的权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儿子难堪,我也不介意帮公司赚钱养他这个富家公子,只要他安安分分,能签名的文件就乖乖签,不能碰的业务就滚远一点,少扯我后腿,我保证,贺氏总裁的位置非他莫属,我一点也不想争。”
“爸爸不一定要将总裁的位置传给他,公司应该交给有本领的人,如果你……”
“我不是为了贺氏的权力回来,我是为了你。”为了这个让他总是努力充实自己,让他视为人生目标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