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天涯也很惊讶自己一离开冥君的房里,头一件事竟是来向她“告密”。他应该和冥君站在同一阵线,就算不苟同冥君的作法,也该冷眼旁观。可是他却想也没多想就立刻来找她,要阻止任何会让她受伤的可能性。
“哦,你是说冥君会打翻热茶,藉机烫伤我吧。”司徒百合只是轻淡道。
“你怎么知道?”宫天涯吃惊地望着她。
“喏。”她捉起枕畔一本书,翻了几页再递给他,“上头有写。”
爆天涯大略阅读几行,惊讶于书里当真将冥君的打算全写出来,他翻回书皮,看到《幽魂婬艳乐无穷》七个大字。他知道这本书,因为冥君曾嚷着要看,所以他差人去买过一整套。他只大概听说这是婬书,内容火辣露骨,再加上令人脸红心跳的图,在铜鸩城里吹起一股婬艳风潮。
“你既然知道,就该想尽办法避开,而不是傻乎乎去做!”书上都写得一清二楚,女角儿被热水一烫伤,手臂立刻红肿起水泡,到了夜里还高烧不退,心里大受惊吓,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甚至看到热茶就满脸眼泪!
“喏。”她又递给他第二本书,纤指点了点她要他看的段子。
“彩依自以为手脚伶俐,转身后翻,跃了三个筋斗,避开热茶烫身的憾事,孰知这一翻,原先该洒在身上的热茶竟泼到一旁的宝珠,宝珠吃疼,哭得震天价响,林老头看了心痛,忙不迭将人抱进怀里安抚,一时更喝令左右将彩依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宫天涯直觉念出那段文章,再翻回书皮,这次不是《幽魂婬艳乐无穷》,但同样是一本专供人打发时间的杂文。
“嗯,所以想尽办法避开的下场也没多好。”
这是她比较完两本书之后所得到的结论。被烫一下只是短暂的疼,要是被拖出去打五十大板,那是连躺都不能躺,要坐也无法坐的痛呀!
“如果冥君第一次恶整我就失败,他一定觉得难堪,会想出更恶毒的方法整治我,倒不如顺着他的心意满足他,这么一来我吃的苦头会少一些。”
司徒百合突然放下书,侧着身子面向他,水灿眸子瞅住他。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所以才急巴巴赶来叫她别去奉茶,别傻傻的让热茶泼吗?
她问,眼眸笑得弯弯的。
爆天涯以为自己会否定,然而这一回他没有,只是回视着她的笑,看得有些痴。
“就算你心里没有这样想,我也会当你是这种想法。”因为她很会替自己找快乐的理由。她只要假装他关心她、假装他担心她,她就可以支撑下去,让自己觉得自己不傻,“你不用替我烦恼,我没那么娇弱,不会被热茶烫一下就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安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在不让冥君失望的情况下,受最小的伤害。”例如明明没被热茶泼到,也要在地板上滚半个时辰,发出凄厉惨叫来满足冥君。
“你如果开口,我可以帮你,你为何不求助?”为什么不向他哭诉?
“或许,我很害怕自己无助地求你帮忙时,你会拒绝我吧。再说求人不如求己,倒不如不要养成自己的依赖心,我会变得更坚强。”她没说的是——她不认为他会为了她,与救命恩人冥君反目成仇。她有自知之明,也不会想让他为难。
“你明明看起来像朵娇女敕的花,应该要人呵护——”
“你有没有在山野放眼望去看到一大片百合花海的经验?我们哪,只要有上有水就可以落地生根,你以为我们很柔弱,实际上我们坚强得很,绝崖峭壁上也能开花,不要被我们的外表给骗了。”她以自身比拟花,两者有着相似的强韧。
“我只知道,你比我想像中任性。”
“不然你本来以为我是娇滴滴的柔顺乖姑娘,好搓捏好欺负,是不?”
“……第一眼的确是这种想法。”
“看走眼了。”她嘿嘿直笑。以貌取人最要不得。
“的确是看走眼。”不过却不失望。
远远见她时,认为她是花,娇俏美丽,但也楚楚可怜。靠近见她时,她仍是花,却是朵坚强的花,带着不服输也不怯懦的心,在他面前骄傲绽放。
“不过我不承认自己任性哦,我觉得自己还满乖的。”
“那么我叫你别去奉茶,你为什么不听?”
“因为你再早之前要我乖乖听冥君的话、不要违逆他呀。”她还是拿宫天涯话堵回去。“况且,我向他奉茶,是非常心甘情愿。”
“我以为你应该很生气。”任凭谁都能看出冥君是想贬低她的地位。
“一开始很生气,知道他是故意刁难我,给我个下马威,后来听你说冥君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就觉得这杯茶,我一定要请他喝。”司徒百合不习惯地捉捉脸颊,“这句话听起来很虚伪吧?你大概觉得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想骗取你的好感,不过我真的是这么想。因为没有救你,这些年我一直很内疚,后悔那时自己没再多试一会,或许我也能救活你,如果你死掉了,就等于是我亲手杀了你一样……幸好冥君救了你,所以我愿意奉茶给他。他救了你,也等于救了我。”
救了宫天涯的生命,救赎了她数年来的歉意折磨。
“想让你自己好过些?”
“你要这么说也无所谓,因为这是某部分事实。”她没什么好蒙骗他的,也不想狡辩,她确确实实因为宫天涯的存活而大松口气,她从没忘记自己曾经选择不救他,也没忘记当她再度奔回去想寻找他时,面对空无一人的血泊大声哭泣的自责。
所以她感激冥君,谢谢他救宫天涯,谢谢他让宫天涯还能出现在她面前,关于这点,她真的满心感谢。
“你如果是想用这些话来感动我,建议你在头一句话就打住,后头的话就别说了。”前头听起来还让人觉得窝心,后头全数破功。
“我没有想要感动你,只是诚实说罢了。”她如果想感动他,当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专挑好听话讲就好。“你要是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她还是继续看她的书好了,少说少错。
难得两人能像现在这样,一言一答,而且他还担心着她——她私心这么认定——气氛融洽得让她满足,她不想破坏它。
爆天涯似乎也没有离开房间的打算,这里本该是他的寝室,却多了一个她,她像合该出现在这里似的,仰卧在软榻上,散着长发,慵懒得宛若这是她的地盘,她是主,他才是客。
“你跟冥君一样,他也挺爱看这类书。”宫天涯看着满床散落的书。冥君房里也时常这样,连要就寝都得先搬开床上的书才有地方伸脚。
“是哦?”
“他有一整间的房里都是收藏这些。”每个月搬进那间藏书房的书是以一捆一捆计算。
“真的吗?”提到书,司徒百合眼睛全亮了起来。一整间房耶!
“想去看看吗?”
“嗯!”当然想。
“走吧。”
“你要带我去?冥君不会生气吗?”
“偷偷去。”
“原来你也这么怕冥君哦?”亏他还是宫家的大少爷,却比不上一名管家。
“说是怕,倒不如说是尊敬。去或不去?”
“当然去!”司徒百合赶快爬起来,随意将长发束在脑后。“我好了,走吧走吧。”
做坏事,总是让人莫名的兴奋与紧张……
司徒百合跟着宫天涯偷偷模模来到冥君的藏书房,司徒百合一见到惊人藏书,目瞪口呆。
这里……比红杏坊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