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冥君不是下人吗?”据她大略了解,宫天涯的家人在许久之前就殒殁殆尽,而冥君是宫家奴仆之子,在府里管些事,充其量给他个“管事”职称好了,也没道理要她这个堂堂的“夫人”降贵纡尊去给他奉茶吧!
“你最好别在少爷面前这样说冥君,否则少不了一顿苦头吃!”金花恶声恶气地警告,一点也不尊敬司徒百合这名新任夫人。
爆家的家规是下人比主子大吗?!
看金花的姿态,八成是受人允诺欺负她,至于是谁允的诺,她不想深究,不想从金花口中听到宫天涯的名字。虽然她并不会太惊讶,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你到底梳好了没?!笨手笨脚的!”
“看不顺眼就来帮我梳呀,在一边动嘴不如动手快吧。”司徒百合摆出“要嘛就过来梳髻,要嘛就甭催,让我继续独自奋战下去”的嘴脸。
“真受不了你!”金花抢过木篦。“担误了时辰,连我都要陪你挨骂!”
“谁叫冥君将我的伴嫁小丫头给遣走,不然这种事自然有她替我做。”啧啧啧,好痛,这金花是想扯掉她一大络头发吗?!
“要不是不想让冥君在大厅上等太久,我才不会动这个手!”哼!她金花是受命来欺侮她,可不是伺候她的。
“不过说实话,你的手好巧哦。”司徒百合看金花三两下就将她弄塌无数次的妇髻给稳稳盘牢,再加上简单的珠饰,俐落大方,还真有一点少妇的韵味。
金花被夸得有些怔,颊上飘来淡淡红云,但没因而对司徒百合有好脸色。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当下人是当假的呀?!”她可是凭真本事在当下人的。“好了,走吧走吧,拖拖拉拉的!”
司徒百合让金花拉着走,宫家对她来说人生地不熟,要是将她随便丢在园子里,也足够让她迷上半天的路,所以虽然金花拉人的手劲很大很痛,她还是决定不挣开。
终于金花在一栋大宅前停下脚步,司徒百合在金花的催促下跨进宅槛,里头冥君和宫天涯已经坐定位,下着棋局,两人不知是没发现她来了,抑或是发现了,也当她不存在。
“少爷、冥君,夫人来上茶了。”
“都什么时辰了?不喝了,叫她明早再来。”冥君拈棋的手挥了挥,架子可大得很。
“你跩什——唔唔——”她的嘴立刻被金花捂住,还来不及踹向冥君的脚更被金花绊住。
“是,我明早会更早唤醒夫人,让她不误了奉茶时辰。”
“嗯。”衣袖甩甩,赶人了。
金花将司徒百合拖出大宅。
“你放开我!”司徒百合被金花拖着跑过假山假湖,又绕过好几个回廊,终于挣月兑金花的箝制。“你干嘛阻止我教训他?!”嘴里一边说,一边又准备提着裙摆跑回大宅去补上一脚。
“我怎么可能让你对冥君咆哮?!”金花挡在她面前,身子虽娇小,气势却逼人。
“我是夫人耶!”
“这个家里,最大的人是冥君!”
“你们当宫天涯死了是不是?!”竟然大刺刺说冥君是府里最大的人,造反啦?!
“少爷只能排第二,我们只听冥君的话。”金花理直气壮。
“你们——”
“你如果想在宫家过好日子,最好多巴结冥君。”金花收回瞪着司徒百合的目光,仰着颈,高傲得不得了,“我明天会提早一个时辰叫醒你,你当心点,别再惹冥君生气,哼。”
说完,金花扭头就定,将司徒百合丢在原地,也不指点她东南西北,存心整她。
“有没有搞错呀!”司徒百合对着金花的背影跺脚,“我没叫他来向我请安就很善待他了,还要我早起奉茶给那个跩不隆咚的家伙喝……你们宫家是有毛病呀!”
她吼得很大声,可是吼不回金花,她人老早就拐个弯,失去踪影了。
司徒百合为之气结,心有不甘地打算自己跑回大宅去教训冥君,不过兴许金花老早就看透她的想法,所以故意将她带到这处丢弃,也才放心随司徒百合一个人去闯,司徒百合更当真迷了路,在园子里绕呀绕、转呀转,却怎么也离不开这鬼地方。
明明大宅就醒目地矗在眼前,却找不到路通往那儿去。
最后她放弃模到大宅的奢想,只想找路回新房,但是,好难……
终于回到房里,是午后的事情。司徒百合累得趴在桌上就睡去,觉得自己仿佛刚眯眼,又被人叫醒,听映入眼里的金花满口叨叨念念,她才知道是隔日天亮。
“我有点饿耶……”司徒百合透过铜镜,看着那个正龇牙咧嘴扯疼她头皮的金花。
好像睡过好多顿,肚子好空。
“宫家放饭有固定时间,过了就甭吃,等下一顿。”
“那等一下放饭是什么时辰?”
“过了。”
“什么?!”
“我们早膳都吃得特别早,因为大家都起得早。”
“……不能通融一下吗?”
“少爷和冥君也都是如此。”言下之意是不会为她破戒。
“我以为你会帮我端饭菜过来……”这不是身为夫人的权利吗?一觉睡醒,桌上应该摆满五花八样的精致膳品,让她吃到撑,吃到挥手叫金花全撤下去才对呀。
“你想得美,连少爷和冥君都不曾做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唉。我会尽快去习惯宫家的家训。”用一顿早膳来换取教训。
“好了,快快,今天不能再迟,否则冥君又不喝了。”妇髻一梳完,连珠花都没簪,金花又推她出去。
不过到了大宅,却扑了空。
“冥君从昨夜就一直发烧,别说出房门了,连榻都没法下,还喝什么茶?!”打扫大宅的老头子提供第一手消息。
“那要不要紧?”金花听到冥君身体不适,流露在脸蛋上的全是担心。
“少爷顾了他一夜,烧有些退了,但人没醒。”
“怎么会这样……我去请厨娘熬些补汤,让冥君补身子。”金花双眼还蓄着泪,眼眶一片水滟滟,一瞧就知道她对冥君有情。
金花抛下她,慌张往厨房去了,扫地老头子一路扫扫扫,也扫得不见人影,厅里又只剩司徒百合,她望着手上的托盘,绘有青竹的杯里盛着红枣甜茶,反正也没人要喝,她就拿它来填肚吧。
本噜几口,甜茶喝个精光,两颗红枣也啃得干净,要不是因为舌头不够长,她还满想去舌忝杯底的。
望着陌生的宅第,司徒百合模模桌又碰碰画,想尽快适应这里,却又觉得这里不容她,仿佛她的存在嫌多余,不存在也无妨。
“嫁人真无趣……”
她轻叹,准备转身回房,也准备再迷路一个下午,身子一旋,却见到了宫天涯,她的夫婿。
“夫君早。”看见他,心里有股气,她一福完身,人就要闪过他。
她当然气他!
从嫁进来到今日今时,见到他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数得完,而每回见到他时,他都在冥君身边,眼睁睁看着冥君欺负她而不吭声。
她也气自己,气自己明明就知道他会如此冷淡,心里……却还是希望他替她说几句话,就算几个字也好。
“慢着。”宫天涯拦住她。
“夫君还有何交代?”真高兴她必须佯装出新妇的羞怯,正好方便她大剌剌低头不用看他。
“你……还习惯吗?”
“回夫君,很习惯。”习惯到都知道接下来还会面临到什么恶意刁难。
再福身,又闪过他,但也立刻被挡下。
“吃过了吗?一块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