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随即也想起这几年振东集团内部一直无法平静的主因,就是振东集团主事者唯一的孙子年轻早夭,导致其他旁系族亲相互争权——这是她的惊讶之二。
“振东集团的继承人已经死掉好几年了,不是吗?”她隐约还有印象,在新闻有看到豪华肃穆的丧礼。
“对,我已经死了——以他们的眼光来看。”杨依伦扯扯嘴角,但没有笑容。“我要是再不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死法在等着我,我光是车祸就发生十九次、船难五次、绑架十二次、不明原因急病住院二十六次、心脏病发三十次、呼吸器故障六次,最后一次是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爆炸……”
“你好惨……”而且事实上还满命大的嘛,加加减减……将近百次的“意外”都杀不了他,他比九命怪猫还猛。
不过,身为庞大家产的唯一继承者,对不少人而言的确像眼中钉一样,不拔除不痛快。
“那时,先生救了我,还帮我离开了那个地方,我终于不用再去过那种张开眼睛就是等着有意外发生的日子,死亡是我唯一能用的方法。”杨依伦缓缓绽开笑容,他那张脸是非常适合微笑的,至少比他扮酷的结屎脸好看。“在这栋屋子里的人,全都是身患重症,并且因为个人家庭背景而无法见光,先生不只治疗我们的身体,还愿意收留无亲无故的我们,如果真的有『再生父母』这种人……他当之无愧。”
梁宛歌听完他的话,知道这只是屋子里某一个人的某一段故事,她如果一个个去问,一定能问到更惨的情节,她以为这屋子只是另外一处医院,实际上,这屋子的功能绝对远超过于此,而屋子的主人不单单是医师,他的贡献也绝对比她看到的还要多更多。
梁宛歌和杨依伦就这么静静坐在秋千上,他摇饼来,她荡过去,他说完他的故事,沉默的尴尬是因为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说这么多,感觉……好像在向她强迫推销唐虚怀似的……
“他真是个好人,对不对?”梁宛歌低低笑着,为满脑子填塞的唐虚怀,也为杨依伦稚气未月兑的脸蛋上浮现的潮红。
“嗯……”
梁宛歌从秋千上跳下来,往大屋子走回去。
“你要去哪里?”不陪他……多聊聊?
“你不是才十五岁吗?”
“你去哪里跟我十五岁有什么关联?”他问东,她反问西,诡异。
“未成年的小表头不要问大人要去哪里,讲了你也不能听。”梁宛歌这回有记得模了把大门钥匙下来,她掏出来,插进门锁,转开。
“看你那一脸贼样,我也知道你要做的事是儿童不宜的十八禁坏事,对吧?”杨依伦的声音没追过去,只在自己嘴里含糊,他仰头看着三楼的窗户,忽然好想放声大笑,虽然他才十五岁,但是A漫没少看过半本,他怎么可能会不懂?“先生危险了……”
因为有只小色羊要扑向沉睡的大野狼。
“……嗯?”
唐虚怀确实是被身上压来的重量及落在眉眼鼻唇之间的重啄给吵醒,半睁开眼,看到梁宛歌迭坐在他身上,撅起的红唇不停在他脸上打印子。
“怎么了?”他睡得正好,全身上下大概只清醒了那张嘴,所以吐出来的嗓音低沉到几乎教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在奖励你。”
惺忪的俊颜上露出笑,仿佛像作了场好梦般,他揉揉她的头发。
“我做了什么值得奖励的事?”值得她大半夜不睡,爬到他的身上猛亲?
“只是觉得你人好好。”
唐虚怀又是笑,闭上眼,将她的螓首揽入自己的肩窝。“感觉你好像是准备要向我勒索三千万豪宅和几百甲的土地,嘴巴才会这么甜,不然就是我还在作梦……”后者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他正睡得胡涂,将梦境误认为现实。
“那是美梦吗?”有她在的梦境,美吗?
“毋庸置疑。”
梁宛歌的心像要融化开来,她已经完完全全能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快速心跳声,他一定也会发现她异常的躁动。
“好快……”他没睁眼,嗓音像梦呓,她以为他在说梦话,从他身上仰起脸看他,却刚好见到那双漂亮蓝眸在黑色睫扇下缓缓张开的惊人美景。“你的心,跳得好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了……”
梁宛歌弯起唇,没有出声否认。
因为与她相贴的另一个心跳声,可不比她平静呵。
她不想输掉,不想让他感觉她好像比较迷恋他。
“我觉得你的心跳得比较快耶,怦怦怦怦的,好吵……我量量看你一分钟跳几下。”说完,一只小手立刻罩上他的左胸,开始计算他的心跳数值,一分钟过去,她兴奋地宣布:“你比我多跳两下!”
连这个也要争?算了,让她、让她。
她自己一定没发现,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小手段只是更突显出她的心虚,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口头上吃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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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管哗啦啦洒着水,帮前庭的花花草草喂下透凉清水,梁宛歌两指压着水管口,喷叉出Y字型的水泉,然后开始大弧度地转圈圈,模仿自动洒水器的行为模式,不遗漏院子里任何一株植物。
梁宛歌不优雅地打了个大哈欠,浇完一园子的花草,连她自己都被打湿了,不过终于完成了豪哥今早托付的任务,她满意地将橘色水管卷收起来。
原来外表酷酷的豪哥还会担任社区假日进修课程的指导老师,专门教园艺和手工艺,据说还颇受街坊邻居的欢迎呢。
梁宛歌伸伸懒腰,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
“抱歉。”
竹篱外,有人歉然轻唤,梁宛歌转过身,瞧见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外头。
“早安,你有什么事吗?”梁宛歌走过去。
“你好,我是唐医师的病患,本来已经出院了,不过最近老毛病好像又犯了,所以想过来找唐医师帮我检查一下。”年轻女人压着太阳穴,仿佛那里正涌出疼痛。
“原来如此,不过唐医师还在睡噢,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我去叫醒他?”梁宛歌看了一眼手表,才六点半不到,唐虚怀正睡得好可爱哩。
“不用不用,千万不要吵醒他,我可以在这里等他醒来再说。”年轻女人慌张地阻止梁宛歌,薄施脂粉的脸庞清秀极了,看得出来又是一个拜倒在唐虚怀西装裤下的Gollum。
“那你要不要进屋里坐?”
“好呀,谢谢。”年轻女人跟着梁宛歌进屋。
“吃早餐了吗?我正好在替大家熬粥。”
“吃过了,谢谢。”
“那我倒咖啡给你喝。”梁宛歌转到厨房,传出咖啡香后不久,她又走出来。“这是糖罐和女乃精,你自己来,别客气。”她一项项摆上桌。
“这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玉玲姊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吗?”
“你也认识玉玲姊噢?”
“嗯,之前在这里治病时,她很照顾我。”年轻女人加了一匙糖和半匙女乃精,搅拌均匀,端起杯子优雅小啜。
“玉玲姊跟豪哥一起去花市买园艺用品,她还住在这里,还是继续照顾屋子里的大大小小。对了,我姓梁,梁宛歌,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李恭毓。梁小姐,你的粥是不是煮过头了?好像有焦味……”
“呀!真的耶!”梁宛歌连忙跑进厨房,在里头惨叫:“水分全干掉了……我以为那是我煮咖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