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络。”骆千蝶伸手分别握住他的双拳,不许他这么伤害自己。直到他松放了指节,让她可以密密以指握指,交缠着他的。“没关系的。如果你变成这样,是能保住你性命的最大代价,那么,我感激你能活下来;如果你不是一个平凡的正常人,却比正常人活得更乐观,那么我佩服你。”她仰着小脸,凝视高出她许多的他。“没有人说你没资格站在阳光底下,谁敢这么说?!你当然有资格,更有权利,而且我会这样牵着你,走出去。”
“我一走出去,研究所的人就会找到我。”
“我会挡着不让他们带你走。只要你不想跟他们回去,你就可以不要。”
“就像那时你挡在丹尼斯面前吗?”
“是的,就像那时一样。”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环住了她的腰际,俯下头,将额枕在她肩上,骆千蝶空出一只右手,抚上他的后颈。
“小粉蝶,如果你是我的『宿命』,那么,我甘愿了……”
黑络贴着她的肩胛,她听见他像在笑,又像承诺,轻轻吐出这句话,她想追问什么“宿命”,却在他张嘴吮住她白女敕颈子时忘了天南地北、忘了到了喉间的话,只化成小小惊呼……
“袁媛,就这么说定啰。”
“当然好。不过你要请设计师先弄出一套样本给我们社长看,如果他手艺好,收费又合理,别说他希望包下所有戏服制作,他要是不做,我们还会求他做呢。”
骆千蝶和袁媛一路从教室谈关于话剧衣服的事情谈到了校门口。她想借用袁媛这条关系,引荐黑络成为话剧社的专属制衣。袁媛是话剧社的副社长,实际上的权利比挂名社长更大,只要她点头,几乎没有不成事的。
“他是新手,不过我对他深具信心。袁媛,谢谢你。”骆千蝶诚心道谢,也准备回去跟黑络说这个好消息。
“三八,客气什么?”袁媛阿莎力地拍拍骆千蝶的手臂。
“你不是还和万浚有约吗?快去。”她不做电灯泡了。
“OK,明天见噢。”
袁媛挥手道了再见,骆千蝶微笑回应,再朝反方向走。
也许,她可以考虑先替黑络买一台缝纫机,小一些没关系……
虽然她比较喜欢看黑络拿针的样子,感觉好……动人。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就是这样的味道,一种倾注全心全意的味道。
骆千蝶甜甜笑着,小嘴哼起了“慈母颂”,步伐不由得跟着轻快起来。
“笨女人。”
一声没指名道姓的谩骂让骆千蝶楞了楞,但她没对号入座,不认为天外飞来的恶语是针对她,继续愉快得像只小粉蝶,朝前而行。
“蠢到极点,就是那个在哼五音不全的慈母颂的笨女人。”
唔……
“穿灰色无袖线衫、蓝色小印花丝巾,加一件九分裤,还扎小甜甜啾啾头的笨女人。”
骆千蝶正巧经过一栋大楼的玻璃墙外,擦得好光亮的玻璃上,反射出一个完全符合对方描述的身影,加上不少路人投向她的目光,让她发觉那些谩骂,是朝着她来的。
骆千蝶回头,很惊讶地瞧见在她身后环胸冷笑的——丹尼斯。
“终于有自知之明了。我还以为要浪费多少唇舌才能让你领悟我在叫你。”童软的嗓音说出不该属于他的傲气。
“你……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口气非常纡尊降贵,像是给了她莫大的荣幸。
“找我?是为了黑络?”她直觉猜测。
“废话!不然我找你喝茶聊天泡妹妹吗?!”说她笨还不承认!
骆千蝶生平头一次被一个外表只有五岁左右的狂妄女乃女圭女圭教训,滋味并不是很好受,加上听了黑络说了他的故事,让她很难对丹尼斯、或所有关于研究所的人员有什么好印象。她虽不是个会对人口出恶言的女孩,但她总能消极表达她的抗议吧?
她用不热络的态度回应丹尼斯,“我们有什么好谈的?黑络不跟你们回去,就这样。”她说完就要走人。反正她步伐大,不怕跑输一个腿长不到她一半的小孩——
“哇!妈妈!不要丢下我!怕怕!哇——”
凄厉的童嚎声,在骆千蝶拔腿就走时响起,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淋漓尽致、哭得惊天动地、哭得引来了路边恰巧巡逻而过的警察。
“小弟弟,发生什么事了?”人民保母克尽职责,凑到丹尼斯身旁。
“妈妈跑掉了——”呜呜呜……
“什么?!”这个年头还有大街弃子的烂戏码?!“你妈妈是哪一个?!”
“穿灰色无袖线衫、蓝色小印花丝巾,加一件九分裤,还扎小甜甜啾啾头的那个——”短短食指还辅助他的嚷叫,遥遥指着骆千蝶跑远的背影,两行眼泪鼻涕糊在那张漂亮又楚楚漂亮的小脸蛋上,看来又狼狈又让人心疼得半死。
“可恶——竟然还有这种妈妈!”人民保母咬牙,一把抱起了丹尼斯,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飞驰过去——
一个大男人要追上小女人是再简单不过了,所以不到十秒,气呼呼的人民保母已经拦住了骆千蝶的去路!
“小姐,你太过分了吧?!放自己的小孩在那边哭,一点都不担心他会遇到什么危险吗?!万一他跑到大马路上去怎么办?!”正气凛然的人民保母将丹尼斯一把塞到骆千蝶怀里,并且严词开导她,“看你这么年轻,带小孩的经验可能不足,可是要学呀!苞你妈妈学、跟你婆婆学!怎么可以拍拍丢人就跑?!我们国家未来的主人翁要好好照顾呀!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把小孩抛在身后哭着追你,我就请你回警察局一趟,让我们的女同事教你,听到了没!”最后撂下威胁。
“呃……”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怀里沉甸甸的小孩子重量及嘤咛的可怜啜泣都真实地提醒她——她被误认为是狠心弃儿的不负责任母亲!
“哇——妈妈——别不要我——我会乖会听话的——”颤抖的童语还在控诉惨绝人寰的恶意遗弃。
“你听到了没?!”人民保母大喝一声,正直严肃地吓得骆千蝶只能唯诺应是,小声快答“听到了、听到了”,小脑袋点得好勤快。
终于,人民保母完成了公务,被骆千蝶鞠躬哈腰欢送退场。
“蠢女人,妳再跑呀!”
一句马后炮,噼哩叭啦炸回骆千蝶的神智,紧接着是恶心的擤鼻声——犹挂在她臂弯间的丹尼斯直接揪住她脖子上的丝巾当面纸,把方才假哭作戏的眼泪鼻涕留给她。
“你……你为什么要说谎,说我是你妈妈?!我、我怎么可能生得出你这么大的孩子?你……”她还没找到孩子的爸,哪有本事蹦出个女圭女圭?!
“你白痴呀!我不直接哇哇大哭,难道要劳驾我追着你跑吗?!欺负我是小孩子?!当然找『可利用资源』来善用呀!”丹尼斯瞪她一眼。那个“可利用资源”刚刚才被恭送离场。瞧,成效多好,有人抱他跑,还替他追人,他可是半颗珍贵的汗水也没淌,这就是聪明人的作法!
“我的名誉全被你——”
“名誉值多少钱呀?!蠢!”丹尼斯冷笑。
“被破坏名誉的又不是你!换作是我,我也可以说得这么风凉呀!”骆千蝶想起刚被警察训斥,还得到路人的打量及窃窃私语的指指点点,她就委屈得想哭。“你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用这种欺负人的手段,不觉得……不觉得太、太过分了吗?”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