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熙瞠着眼,因为母亲的一句“相爱”顿时睡意全消。
相爱?他们……有开始过吗?
她没有谈恋爱的经验,除了恐怖小说和一些灰暗到不行的自杀敦科书之外,从不涉猎其它谈情论爱的课外读物,“相爱”这一词,对她而言简直像是外星语般难以理解。
她只是……有点关心黑澔,也有点享受被他关心;可能对他还乡了一点点保护的感觉、一点点在乎的感觉、一点点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缘分、一点点心动、一点点习惯有他的生活、一点点想看着他的笑容、一点点想聆听他卜通卜通的心跳、一点点眷恋她的名字由他嘴里被轻快地唤出来、一点点……
那些“一点点”相加起来,像颗气球在心里吹涨起来,将她的心房涨得发疼,彷佛只要再加“一点点”,那颗气球就会爆炸开来一样……
那些“一点点”,是什么?
“你一直都比较孤僻,很少愿意将心思花在别人身上,但是黑澔说,你用着你的方式在关心他、疼惜他,他对你是感激,也是倾心,听他这番话,我下只高兴你身边有人能陪伴你,更高兴你愿意让人陪伴着你……”
沈宁熙静静聆听着母亲在耳畔的轻语,她一直觉得母亲说起话来非常轻柔,从小到大在责骂四个小孩时,声调几乎也下曾扬高过一回,可是到今天,她纔听到了母亲吴侬软语问所蕴涵的强大包容,像是能安抚孩子哇哇啼哭的摇篮曲,哼唱着曲调里的浓浓亲情。
她讨厌太肉麻露骨的表达,因为那会让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何回应。
沈宁熙在黑暗中咬着自己的下唇,“我没有他说的那么好,我待他很坏的……”
沈母隔着棉被拍拍她的肩,“只要黑澔认为你待他好,那么就是好了,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感觉。就像是你今天给了人十分好,他只领受到一分,即便你掏心掏肺,他同样下会认为你的付出称之为“好”,而有人……你给他三分,他会当成七分来领受,黑澔就是后头这类人,站在母亲的立场,我也希望你遇上的是他,至少你的付出会有人珍惜地回镇,这样你的情路会走得顺遂,妈妈也更安心了。”若是一味对人付出而没有得到应得的珍视,那岂不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吗?
沈宁熙转过身,没有半丝灯光的房里无法视物,可是视觉逐渐适应了黑暗,模模糊糊的轮廓开始具体化,她知道自己正与母亲面对面,在阗暗中搜寻着彼此的目光。
“妈,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话?”
“你后悔生下我吗?”
黑暗中,她看到了母亲的笑容轻轻咧开。
“傻孩子,我一直告诉自己,幸好……当年有生下你。”
第十章
她在五岁那一年,听到了母亲和父亲在客厅闲聊着往事,两人一边泡着老人茶,一边嗑瓜子,她父亲是朴实的农家子弟,个性有些大男人,是典型的严父,她母亲是任劳任怨的传统女性,外表看似娇弱,骨子里却有着女人的坚强韧性,面对家里老爷子似的丈夫能做到满足他一家之主的权威,却又能一手掌握家里经济大权,印证了一句“家中大事由丈夫作主,家中小事由她作主,不过家中向来是大事化小,所以丈夫作主的机会是零”。
农家子弟什么都好,独独一项“重男轻女”的守旧观念根深柢固。
“本来想再生一个男的,没想到是女儿,早知道就不生了。”
“还不是妈说前一个生男的,后头是男孩的机率会比较高,我本来也只打算生三个,再说替你们沈家生了个儿子就可以交代了,你以为生孩子很好玩吗?”她母亲娇瞋道。
小小身影靠在门板,低低的螓首望着自己光滑的脚趾,十根趾头无措地蠕动着,似懂非懂的脑袋接收到更多的对话,好像……是在说她吧?
一、二、三,她上头有三个哥哥姊姊,她是第四个,所以只打算生三个的话,那第四个算什么?多余的?
数动着脚趾头,反复喃念着二三一,小小的身影变得落寞,好像有点懂了,又好像希望自己完全别懂。
一、二、三、五、六……
不要四,跳过去。
一、二、三、五、六……
“宁熙?”
沈宁熙正忙着凝觑自己的脚掌,突然被黑澔掬起下颚,视线被他填得满满的。
“你怎么了?一直看地板喃喃自语什么?”黑澔轻拍拍她的脸颊,想唤回她的注意,也想拍回她脸上的红润。“而且你刚纔念错了,一二三『四』五,你少念了四。”算数没学好吗?
“我妈说她是要『四』的。”
“啊?”黑澔被她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她说『四』的存在并不是错的。”沈宁熙漾起浅笑,觉得心里那个靠在门板后头无助的小女孩从黑暗中跑了出来,扑进母亲的怀里撒娇。那个小女孩在笑,她也是。
“我不是很懂,不过你觉得高兴就好。”黑澔偏着脑袋,沈宁熙那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他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但看见沈宁熙的笑容,他知道那两句话算是好话吧!
她笑起来真可爱,暖暖的、软软的,害他也觉得心跟着热起来。
拨开她披散在双颊边的黑绸长发,不让多余的累赘遮掩掉了她的光彩。
如果笑靥用以比拟明亮的灯火,那么他恐怕就是扑火飞蛾,情不自禁地接近她、膜拜她、口叩尝她……
他吻住了她的笑靥。
称不上缠绵,也没有过度激情,他的唇慢慢吮着她的,直到确定了她的接受与被动响应,他纔加深了探索,两人的身子轻缓倒在沙发上——
接下来呢?
黑澔当然不知道接下来该乘胜追击,因为电视上每次到了这一段,都只有几件衣物散敞在地板上的镜头带过去,所以他依照电视的“教导”,将自己的上衣月兑掉,放在地上,双唇眷恋下已地啄吻她的红唇,然后,气喘吁吁地埋在她颈窝满足地笑着,三不五时也在细白的颈肤上烙下响吻。
沈宁熙嘴里咕哝几声,突然在思付男人对这方面“无知”到底是好还是坏,唉……
“你还不打算起来吗?被我妈看到不好。”她右手搁在他发问,或许是他的发丝太过柔软,引诱她动手抚触。
“再一下下。”她这样模他,会让他安心得想睡觉。“她只要一踏进楼梯,我的耳朵会听到,到时再起来不晚。”他的耳朵非常灵光,这也是受老鼠某部分的基因影响。
像他现在听她的心跳声就非常的清晰,有些急促、有些鼓噪,尤其当他的唇贴触到她的肌肤,或是他的气息吹拂她的耳垂,她的心跳会怦然反应出她的激荡,相当敏感。
茶几上的电话响起,黑澔伸手去接。
“沈妈妈?你等一等噢,宁熙,来。”他服务得很彻底,直接将话筒贴在她耳朵,不劳她自己动手去接,因为他不希望在发梢间穿梭的十指分心去做其它杂事。
“妈?什么?提不回来?你买那么多东西吗……噢,bye。”她用眼神意示黑澔可以挂上话筒。
“怎么了?沈妈妈买了太多东西?我去帮她。”
“不用,我去,她要我亲自去试些衣服。”沈宁熙从他身下钻出,不需要怎么整理仪容,因为黑澔完全没朝她的衣服下手。
她将自己的长发撩回耳后,露出涨成粉红色的小巧耳壳,她没多长只眼在脑边,当然不知道她的耳朵泄漏了她的羞涩,而黑澔有车见到,忍下住想多逗弄她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