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也不觉得你是个好家伙,不过你已经做完生涯规画了,还算不错,在你这个年龄里,很多同侪还是过得浑浑噩噩。”而且按她这种努力方法,大概不出几年就可以做完这些人生大事。
“我才没有在做生涯规画!”她哪分哪秒在思考那种有意义的事呀!
“散尽存款,死命挥霍,沦为游民,这不是你的人生规画吗?”他听起来觉得很像呀,而且还不是寻常人做得到的,很有新意,给她拍拍手。
花漾鼓著腮帮子,觉得自己被调侃了,却又找不到立场替自己辩驳。
“花漾,是你自己说过,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放任它腐烂下去也是你自己的决定,又不拖累别人,当然也不要别人来多管闲事——当然,更不关我的事,可是……我第一次对一个这么靡烂的小孩兴起了教训人的想法,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瞟来右眼神冷凝向她,让花漾忽然感到车内的冷气似乎太强了点,让她升起一股畏寒。
她哪知道?她又没被教训过——
“拜你所赐,我提前在还没成为别人家的爹时,知道了自己血液里所拥有的基因。”简品惇转过了一个S形弯道,山路间一盏一盏的路灯都有固定的距离,一处路灯过去,必定有一段黑暗期,而简品惇的脸孔就在一亮一暗的车行速度下勾起笑弧,好看归好看,可是也看不到半点和善。
“我确定,我以后一定是个会打小孩的父亲。”
花漾不敢相信她的手心挨了三下板子!
很痛!男人的力道这么大,痛的她现在连握起拳头都好疼好疼,火辣辣似的,而且他训了她一个半小时的话,一点也没想到没有人在凌晨两点半还能睁著有精神的眼让人教训,他偏偏仗著隔日——正确来说是今日了——是星期六,学校周休,要睡多晚就睡多晚,所以骂超人来也更肆无忌惮地长篇大论了起来。
训完她之后,他才放她去洗澡,但可怜兮兮的双手根本没办法让她认真将自己身上每分寸都刷洗乾净,只好胡乱冲水了事,套上简品惇从他妹妹衣柜里拿来的连身睡衣,出了浴室发现简品惇不在房里,她坐在简品惇的床铺上顾不得头发还滴著水,只是不断地甩晃著手,朝红红的手心吹气都觉得痛。
“好痛,他是不是打断我的手筋了……”呜,会不会变残废,要是真这样,她一定要缠著叫他负责,养她一辈子,每天喂她吃饭,再……帮她洗澡,嘻……
本来还担心自己变成伤残人士,现在倒觉得这种下场反而对她比较好噢。花漾开始认真考虑加重自己手部病情的方法——
“轻轻打三下就断手筋,那我真不知道是自己神力惊人还是你过度脆弱。”简品惇回到房里,就听她在那边数落埋怨及傻笑。“来,热敷。”他在她双掌间塞了一杯热牛女乃。这叫先处罚后安抚。
看她短发上的水都淌湿了睡衣一大片,简品惇皱眉取来大浴巾,开始替她擦头发。夜里太安静,他不好用吹风机打扰别人的睡眠,索性轻手轻脚地慢慢拭乾她发梢的水珠。
她的头发比他印象中来得长了些,原本还停留在小刺猬头的记忆,现在披散开来,竟也有了清纯小女生的味道。
亲昵的举动显得自然而然。侧方的穿衣长镜将两人的身影纳入其中,不过一个专心在擦拭她的发,一个专心在喝热牛女乃,没人多注意镜面一眼,否则他们一定会发现镜中的自己流露宠与被宠的神情。
“你打人真的好痛,以后当你小孩的人一定很可怜。”花漾佯装可怜的声音,只不过手心和心窝都暖暖的。
“只记得手痛,我教训你的话有没有全听进去了?”打人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的苦心她懂多少。
“忘了九分吧。”她只差没在他面前打盹,要不是因为手心实在太痛了,她早在他的训话催眠中睡的不省人事,“要是教小孩有这么容易,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儿童了啦。”她说的很理直气壮,颇有那种“我还会再变坏噢,所以你要多教训几次”的欠扁语气。
以经济学来说,小孩是劣等财。
记得之前和某位经济老师在某场婚宴中同坐一桌,他暗喻著新娘微凸隆起的有孕小肮,笑著对简品惇这么说。
后头一席解释他为何口出此言的长篇大论,简品惇倒是没有印象,只大略记住了这个推论结果。
现在他却在花漾身上验证了这项推论,如果更早一些遇到花漾,也许他就可以向那位经济老师多聊聊劣等财的定义什么的,说不定更能模透这群“劣等财”心里在想啥。
简品惇只是笑著摇头,摇去自己一时的分神。他也不期望她在经过他一回训话之后就洗心革面,从此奋发向上,如果有这么神奇的效果,他去当训兽师好了。加重力道搓揉她的发,算是对於她的回答所能做的小小不满,却只换来花漾的呵呵直笑。
“头发搔到我的脖子了啦,好痒——”若非顾忌她手上半杯满的牛女乃,她一定笑倒在床上。“等一下打翻牛女乃我可不要帮你洗床单噢——哈哈哈……”
“小声点,你想吵醒所有人吗?”他带花漾回来时,家人都睡了,他虽然也知道他与花漾清清白白,没什么好躲藏隐匿,但是从开车回来到厉声训人,他都用最轻巧的音量在进行著,有点担心家人半夜醒来发现他房里多了个女孩而先入为主地对她烙下了“随便”二字的刻版印象,当然更不希望家人询问花漾今夜暂住家里的理由是因为飙车被逮,那会让她所剩无几的形象全毁。
“那你不要搔我痒呀,哈哈……”她音量有收敛一些些,捂在手背里。
“头发不擦乾,以后容易犯头痛。”
幸好她的头发也短,三两下工夫就可以擦得七分乾,简品惇所幸不擦了,将大浴巾丢到旁边桌背上,用长指稍微梳齐她的俏丽短发。
她发质不算顶好,没有那种滑腻到吓死人的乌亮,也很难做到广告里一把梳子放上去就会直接滑到底的特殊效果,但是模起来软软的,很像某种小动物的软皮草。
花漾灌完了热牛女乃,手心没热敷到什么效果,还是觉得麻痛,胃倒是好温暖。
简品惇再从抽屉取来一罐药,要她摊开手掌。
花漾是很心甘情愿地并拢双掌,看著他挤出一元铜板大小的透明药膏,先在他自己手间弄匀,再用比她大上许多的手掌包覆住她的,几次轻轻揉搓,药膏很均匀地平布在她红红掌心里,凉凉的药性倒是真的让那股麻痛变的轻浅。
“打完了人才在假惺惺噢?”花漾抬头瞅他,口气中玩笑居多,“这算不算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呀?”看他抹得这么小心翼翼,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手心那三条红痕不是打出来的,而是被哪把开山刀给劈出来的了;再看他皱著眉峰的模样,又变成好像她的手是被手榴弹给轰得血肉模糊。
薄唇微微噘著,替她的双掌吹了几口气,如此一来,本来就在肌肤上带来凉意的药膏变得更敏感,可是花漾的脸却烧红了。
简品惇可没发现她的异状。这时才发现他下手的力道似乎真的太重了一点,方才看她的掌心还没红的这么吓人。“这叫恨铁不成钢。”收起药罐,顺便将空牛女乃杯拿走,“等一下你就睡我房间,我到书房去。”他正好有件案子要看,准备用接下来几小时来解决它,而她也该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