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我现在要求你去学校——神智清醒的去学校,做得到吗?”打蛇随棍上,简品惇见缝插针道。
“呃……”小人,抓她语病!“……这跟我去不去学校和赔偿完全没有关系。”她在做垂死挣扎。
“连这种小小要求都不能做到,凭什么跟我谈更进一步的索赔问题?”将军!
“可是我留在这边才能照顾你,况且你妹妹刚刚将你托付给我……”继续挣扎。
“你认为医院护士的专业水准会比不上你吗?”将军!
“我在这里陪你聊天解闷……”挣扎……
“跟你聊天越聊越闷。”将军!
“……”
“去。”将军!
“卑鄙,我没答腔你还将我军……”花漾觉得自己吃了一次亏而在嘴里嘟囔著委屈,“又不是我爸妈,管的比他们还多……”
可是,她怎么有一种被管的很高兴的窝心感觉呀?
以前一夜狂欢后,早上才是她的睡眠时间,常常睡到下午才懒懒爬去学校露个脸也是家常便饭,有谁会管她呀?师长对她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对她的教训也只是千篇一律地预测她未来月兑离不了太妹一途,了不起就高阶一点,成为黑道大姐,继续为害社会。
她当然不见得必须追随他们对她的“诅咒”而走,也没有太多的反骨支持著她做出让大家刮目相看的发奋动力,未来该怎么走,对她来说仍是个大问号——就像以前老师最爱出的作文题目“我的志愿”,她永远都是交白卷,她自己都探索不著头绪,又怎么能让别人用分数来评监她的未来?
没有人想管她,认为她是根不可雕琢的朽木,而她也拥有坚持己见的任性在,不愿接受太多罗哩罗唆——无论善意或恶意,她耳朵会自动过滤不中听的话,充耳不闻。
连她父母,也放弃了她……
本以为没人管教就等於自由无拘束,可是那种谁也不愿为她好而教训的滋味,却代表另一番的矛盾失落,现在被简品惇冷言一轰,竟然觉得心窝口暖烘烘的。
又抽了张面纸擤鼻,呜,好感动。
“你又冷了?”他明明就听到呜咽声。
“对、对啦。”花漾抽抽鼻翼,“好嘛,我听你的话,去学校就去学校嘛……”心里已经很甘愿了,但嘴上还是那副被逼迫的妥协,不过看到简品惇唇边紧抿的不悦缓缓松开,她也跟著放松了眉心。“对了,你的手机。”从他送进手术房后,她就一直握在手上。
本该是冰冷无生命的电子机械,被她的体温握得暖热,塞到他手里。
“我把我的手机设定成快速键,你如果要找我,就按个五,模看看,就是按键中唯一一颗有小小凸点这里。”她的手,带领著他的指,在小小按键间来回模索,最后停在数字“5”上头,“千万别客气,就算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也尽避打过来。”
“我记得『5』这个快速键本来已经设了一个号码。”
“是呀,什么应滕德的,看就知道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我把他删了。”前头几个数字都是他的家人专区,她不好明目张胆拿自己的手机号码霸占他家人的地位——即使她非常想这么做,不过内心的小恶魔及小天使交战数回合后,她小小的良心还是战胜了,只好拿那个不属於简家人的应先生开刀。
“是不太重要,反正不和他的公司合作也不过一个月少五万的律师顾问费,一年不过六十万,的确是不重要。”他喝牛女乃的姿势颇有份势利老太爷在品茗的威严。
花漾听出来了,他这句话又是反讽。那个叫应滕德的人很该死地重要——
还好,她留了退路!
“我只是把他的号码改到9!澳到9了!没砍没砍!六十万还在!”她忙嚷道,头手同步猛烈摇晃,“你不要生气、不要翻脸——”
“按键『5』是吗?我记住了。”他的淡语让本来慌张的像嗑了摇头丸的花漾停下动作,方才虽然摇头晃脑得很起劲,但没漏听他的问句,她点头道:
“对,5。”
“我知道了,去上学吧。”
“那我第六堂课完就回来陪你吃晚餐噢。”虽然她今天满堂八堂,但她想要赶回来参加他和简品蕴的“家庭晚餐”,所以那两堂无缘进修的行销学就随它去吧——
所幸简品惇也没多追问她的课表,大概以为她的课和简品蕴一样随兴。
“嗯。”
他没拒绝她这个路人甲加入耶!花漾简直想跳起来尖叫,她本来还害怕他会冷冷抛下一句“我不需要你这个陌生人加入晚餐”之类的拒绝,没想到他竟然回她“嗯”,这个单字所代表的涵意对她而言重大到快要无法承受——无法承受心里喷发的喜悦!
想欢呼、想拍手,更想像简品蕴那样理所当然地拥抱他,让他也宠溺地回拥她——
听到花漾介乎憨傻与狂喜的呵呵笑音,一瞬间竟产生不忍打断她此时的好心情,不过是一个那么简单的要求,竟然能换来她的开怀,而她,就这样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五分钟过去——
“笑够了没?想拖延上学的时间吗?”再不打断她,他相信她有本事在这里笑到太阳下山。
“好嘛……”被看穿企图的花漾只好不甘不愿地起身,没带书包没带课本甚至连支笔也没带的她,向来都是“孑然一身”出没校园,只要人有去了学校都算是奇迹,其余的也就别奢求了。“晚餐你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我替你买回来加菜?”她一心挂念著晚上的美好时光。
简品惇摇头。他向来不挑嘴,以前在工作上三餐当一餐吃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对於美食,他兴致缺缺,能填饱肚子就足够。
“不然你要是临时想吃什么或是要我替你买什么回来,就打手机给我噢……如果在医院没事做,打电话来,我陪你聊天。”虽然要做到0204的温柔程度还有得拚,不过至少她有把握让他不无聊。
“你以为你去学校做什么的?”聊天?!欠人教训了是吧!
简品惇又换上一张冷脸——从唇角的弧形不难拼凑出整个五官表现出的不悦。
“呃……”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学校要做什么呀!不过花漾很识相的没提出这个问题,否则简品惇又要训她一顿了,绝对的。所以还是给个保险一点的回答:“读书吧。”
“把那个『吧』字去掉!”
“好啦……我去读书的。”可以了吧!
花漾不只一次从抽屉里偷偷模出手机来检查,怕没电、怕没开机、怕收下到讯号,更伯漏接了任何一通电话。
手机呀手机,为什么你不响?
再次确认了手机萤幕上电池满格、收讯良好的情况,可是独独就缺了来电显示的图形变化,她鼓著腮帮子,再重重一叹……
她想自己拨电话回去给简品惇,可是不想自己打去找挨骂,食指一直放在“1”键上——她将他的手机设定为快速键“1”,代表著第一,也是唯一。就是没勇气压下去。
想传简讯,又想起他眼睛受伤,传了也是白传。
无心於课堂上,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度过了六堂课。
直到第六堂下课铃声一响,她不顾台上老师还在奋力认真地讲解最后一道会计例题,她用著惯例方式,将身体压得比课桌椅更低,弯身匍匐地从后门溜出去,连多等一秒钟也不肯。
虽然他始终没拨电话过来吩咐她买什么食物回医院,但她还是迳自骑著小绵羊绕到学区附近著名的几家美食小摊打包外食,从煎饺、牛肉馅饼、黑轮、大鸡排、珍珠女乃茶、鱿鱼羹面……回到医院时的战绩又是不输早上大肆采买的那番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