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什么?”程咬金领著一班肩扛紫皮甘蔗的壮丁朝糖仓而去,正巧途经大厅,将含玉那句话收进耳里。
程含玉带著笑,朝她摇摇头。
“做什么神神秘秘的?”程咬金笑著啐道。
“没有,甘蔗好甜。”
“有空啃甘蔗不会过来糖仓帮忙?现在大家都在赶二月王府吩咐的千斤华筵享糖,忙得不可开交,你这个主子还好意思坐在那边纳凉?”
“好,我这就来。”程含玉乖巧应诺,换来咬金满意颔首,她正准备再往糖仓去,含玉突地朝她招手。“咬金,过来一下。”
“啊?”愣了愣,程咬金侧转过身向那班壮丁交代道:“你们先将甘蔗送到糖仓去,我随后到。”
“是。”扛著甘蔗,一群人鱼贯离去。
程咬金跨过门槛,小跑步来到含玉面前。
“怎么了?”
“休息一下。等会儿换我去糖仓忙,你看起来好累。”程含玉伸手将她散敞的发丝拨回耳后,毫不避讳将对她的疼爱表露在外。
程咬金微微一笑。含玉太会看人脸色了,即使她很努力地表现出精力满满的模样,还是逃不过含玉的眼。
“累是累,但王府享糖也拖延不得,之前南方运蔗出了些差错,现在制糖的时间抓得刚刚好,如期交货是没问题,可这中间只要出一丁点纰漏,千斤享糖是绝绝对对赶不出来,所以现在能赶则赶,总好过到等王府来要货时咱们却交不出来——别忘了,咱们有打契约的,货没交出来,赔的可是天价。”
“这种事,交给吞银和我就好。”
“我不放心嘛。”程咬金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充道:“我不是说对你和吞银不放心,而是程府的事向来我就有参与,自然心里总悬著牵挂,你也知道的,我的性子就是这样,明明很清楚事情要分派给别人去做,但我就是放不开手。”
“就是这种性子才累死人。”大事小事都得自己来,不累才怪。
“嘿嘿,就当我在替自己赚嫁妆罗。”
“那我倒不希望你有赚足够的一天。”这样就可以不用嫁了。
“不嫁到时让你和吞银养我呀?”她说笑道。
“我很乐意。”至於吞银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两兄弟可是真心希望咬金能一辈子留在程府。
“乐意让我被人家指指点点呀?”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在民风保守的金雁城里,姑娘家过了二十仍找不著婆家,会传得多难听,例如什么妇德不检或是貌若无盐,这枷锁,她可背不起呵。
“他们爱说随他们去。”
“受伤害的可是我耶。”说得这么简单。程咬金赏他一个白眼,随即又笑开脸,“好了,不是说要去糖仓吗?吞银一个人在那儿我怕他忙不过来,是你叫我休息的噢,正好让铢儿陪我上街一趟。”她正想替弟弟们添些冬衣,既然含玉自己愿意替她监督,那她就放自己一天假好了。
“好呀,上街去逛逛也好。”
“要不要我替你带什么回来?”
“对街的芝麻大饼。”每日一到晌午,那家芝麻大饼的铺子就会传来阵阵扑鼻的香气,勾引著一尝为快的食欲。
“没问题。”
“早去早回。”
“嗯。我去将这身汗臭的衣裳给换下来先,晚膳之前我会回来的,带著你的芝麻大饼。”
程咬金和程铢才踏出了程府大门,便被人给揪上了某辆疾驰而来的马车,朝著她们主仆俩原先打算去逛的市集反方向行进。
程咬金一声呼救尖叫被轻捂在一只大掌间,随后爆出嚷嚷的程铢也得到相同的对待。
“咬金,是我呵。”
温热的唇贴在程咬金小巧耳壳旁,轻轻呵著气。
本来还因为挣扎抵抗而慌乱舞动双手的程咬金猛然一震,她睁开了眼,不仅瞧清楚马车的车厢摆设,也看见了那个被程铢狠咬一口而拧眉的梅严——身后男子的身分不做第二人想。
“你们主仆何时降格成绑匪?”没有回头,程咬金松懈了方才绷紧的模样,任那只臂膀的主人将她圈抱其中。
“那么你又何时拿乔到拒收我的拜帖?”梅舒心语气仍轻轻的,只不过顺势在她耳壳上处罚性的小小一啃。
“我拒收你的拜帖?你什么时候送拜帖来的?”她才不会做这么失礼的事,再说,是他送来的拜帖,她怎么可能拒收?
“一个时辰之前,梅严送去的,然后,被某个推说很忙的没良心鬼给退了回来。”他很故意地咬疼了她。
程咬金缩肩躲避。
“我今天一整日都没见过梅严,他认错人了。”家中三人相似的长相已经让程咬金太习惯被错认,所以甫听梅舒心这么一说,她就笃定梅严遇著的人不是她。“是含玉吧,因为今天吞银都待在糖仓,而且吞银不会拒收拜帖。”吞银只会假意收下拜帖,然后放把火将拜帖烧成灰烬。
“我也在猜是他们其中之一。”梅舒心将程咬金的脸略略抬高,对梅严道:“忘了同你说一声,程府里,有三张像这副可爱模样的脸孔。”
程咬金甩开他的箝抚,“你既然知道那个拒接拜帖的人不是我,做什么还当街掳人?!”
“我若不这样,你那两个弟弟会准许我抬座轿子将你大大方方领出程府吗?”虽然和程含玉及程吞银没结冤挟仇的,但那两个男孩对他的敌意颇深,他会看不出来吗?
“当然不会……”她心知肚明,况且含玉曾清楚地表明他讨厌梅舒心。
“那就对了,为了省去麻烦,直接掳人会快些。”
拜托,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你找我做什么?”她记得每回都是她主动送拜帖,他被动来赴宴,这回改了性,倒真让她不习惯。
“赏梅。梅庄别院的梅开得正好,一块去。”
“我得去替含玉和吞银选些冬衣,还有芝麻大饼。”可不像他拥有这般闲情逸致。
“那可以晚些,将我搁在他们前头。”梅舒心的唇还是没拉开与她耳朵的距离,每一个字都缓缓喂入她耳里,有意无意地用发丝及气息搔著她的肌肤。
“他们是我的家人。”她提醒著他排名顺序。
“他们每天都能见著你,可我不行,所以拨些时间给我,咬金,这要求不过分呵?”
“想见我就见我,不想见我就置之不理,这要求还叫不过分?!”哼哼,将她程咬金当成了什么呀?
“我才没这么过分。”梅舒心替自己打抱不平。
“别睁眼说瞎话,你就有。”难不成以为是她乱扣罪名吗?“如果我现在很明白告诉你:『梅舒心,我很忙,请你放我下马车』,你会吗?”
“那么我会说:『咬金,等到了梅庄别院,我会亲自恭迎你下马车』。”
“言下之意就是除非你准许,否则我下不了你们梅庄的马车?”
“如果你跳车,另当别论。”不过依此时的车速,他不建议她做傻事,他会心疼的。
程咬金别开头不想再理他,可惜纤瘦的身子还是被他紧紧箝制。
“别气了,我是因为太想见你,想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大哥又说得不清不楚,我只好求助於你这个罪魁祸首,解决我的困惑。”梅舒心笑得好天真,“说赏梅是幌子,只是我想见你。”
甜言,蜜语。
为什么不过短短一句“想见你”,没有更露骨更令人脸红心跳的后续,竟就让她心猿意马,甚至……像是整个人给沉入了糖池里,浸了一身的甜香。
“你唇上抹了蜜吗?”说出来的话尽是让人脸红心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