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开花结果?"这男人,今天怎么这般失常?
"大当家、大当家!赵王爷有请。"一名奴仆奔上阁楼,喘吁吁地禀报。
"听到了,立刻下去。"步奷奷挥挥手,遣退梅庄下人。
"可是……"
"我马上带他下去,可以走了。"柔荑又挥了好些回,奴仆只能唯唯应诺,阁楼上又只留下两人。
步奷奷起身拂平浅黄罗裙,移动到梅舒城面前,花颜一凑,与他眉眼相对。
"结果了没?"傻愣愣的,一点也不像众人口中的梅舒城。
梅舒城被眼前蓦然放大的俏丽五官给逼退半分,瞠得圆圆大大的眼只容得下她此时半偏着脑袋,灿眸专注觑他的模样。
结果是没结成,只是他听到更多颗豆苗发芽、窜生、开花的声音,一气呵成呀……
"又开了……"他抚额痛吟。
"你这个奸商不是巴望着满园的花开最好?现在又在恼什么?"她以为他的"开花结果"是指梅庄的牡丹。
"此花非彼花。"梅舒城大掌在俊颜上揉搓数回,待双手放下后,他又恢复成乎日为商的嘴脸,哪里还有什么傻愣或失常。
斑招!
步奷奷也偷偷学他揉揉自己的粉颊,除了抹下大半的水粉之外,可没他这般变脸的神速,她不由得在心里大叹三声"佩服"。
"走吧。"梅舒城衣摆一曳,刷开纸扇,率先下了阁楼。
再不分心做些正事,恐怕他心窝里开出来的花要胜过梅庄任何一处园圃。
下了阁楼、入了纱棚,梅舒城和迎面而来的赵王爷揖身寒暄,两人算得上旧识,毕竟赵王爷每年在梅府砸下的银票可非小数目,加上春季赏牡丹、芍药,夏季观芙渠,秋季觅菊姿,冬季闻梅香,赵王府的四季飨宴全让梅庄四位当家给包"抢"了,如此大肥羊,怎能怠慢?
一个愿抢、一个愿挨,发展出的交情也够匪夷所思。
"赵王爷。"梅舒城躬身行礼。
赵王爷忙搀起他,状似热络,"每年一见到梅大公子,我就知道城里牡丹又开得极艳了。"
"此话怎说?"虽然年年听到相同的赞扬,但梅舒城从不坏了赵王爷的兴致。
"我怀疑牡丹全是让你给唤醒的。"
"王爷说笑了,只有司花之神才有这能耐吧?"
"偏偏你们梅庄就出了四个花神。"赵王爷爽朗一笑,"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仍照往例没替你打理繁忙事务?"
"芙渠没开、菊花未萌、寒梅尚青,他们三人还不到清醒的时节。"
"四兄弟同心齐力不是更好,何必分时节掌事?"
"我可不想我的牡丹被他们给糟蹋了。"同理,其他兄弟也是这样想。
两人又是一阵笑。
"来来来,舒城,我替你引见这次的新科状元郎,也将是我的大贤婿。"赵王爷右手拉着梅舒城,左手招来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温文男子,"远儿,这位就是城中花商翘楚,梅舒城,梅大公子!舒城,这位是薛远。"
"梅公子,这个春季您的名字成了薛远最常听到的,如雷贯耳,幸会。"薛远微揖,打了个不失礼的招呼。
"薛状元客气,我们这种成日在铜臭间打滚的人,哪如您所言一般?您过奖了。"谦虚归谦虚,梅舒城的语气仍带有当家的气势,他轻轻颔首,回敬薛远的行礼,在视线不经意垂低时,看到自个儿腰后悄悄探出一只柔荑,往薛远方向递出一张纸笺。
"薛状元,幸会幸会,以后请多多关照。"
那张纸笺的左侧晕染着一朵墨绘牡丹,色泽神似于西阁所植种的"青龙卧墨池"品种,那重瓣墨紫花色掌握得恰巧,紧接在牡丹花之后是一成串工工整整的字迹──
琅嬛阁。这三个字最醒目,再来一排标注着琅嬛阁所经营贩售的项目,还不忘将琅嬛阁位处城西三街给记上,最后落款着她的大名:步奷奷。
梅舒城才怔了片刻,她已经又发了好几张同款的纸笺给赵王爷及其身旁众多亲朋好友。
"请大家多多指教,我们琅嬛阁里的古玩绝对是品质保证,物美价合理,欢迎大驾光临,多关照。"
"你给我等等!"梅舒城压低嗓音,脸上维持着淡笑,将她扯近自己,"你在做什么?!"
"把握大好时机,将琅嬛阁推荐出去,这也是你教过的。"她挣开他的箝制,抚平被他弄皱的衣袖,"别阻碍我,还有好几个人没发到──"
"在我的地头上做生意,没这么便宜的事。"
两人咬着耳朵。
"有钱大家挣。男人太吝啬会被讨厌的噢。"她好心告诫。
"先付个二五八万来巴结我这条地头蛇,否则别想在这里立足。"
"你土匪呀?!去抢好了!"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在此过,留下买路财!"他也不跟她客气。
"你……"对,这里是梅舒城的地盘,花花草草都是出自他之手,所以他土匪得理直气壮!好女不跟恶男斗。"了不起以后梅大当家上琅嬛阁挑选迸玩时,我给您打个折,算是礼尚往来。"她的口吻像在安抚无知小孩。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我吗?"
"老奸商,那你想怎么样?"给他打折已经是最大极限,再贪求就没有了!
"我当然是想──"
"琅嬛阁……这古玩店名好似曾听过。"
听见这声音,步奷奷不等梅舒城说完话,一溜烟从他腋下钻出,朝说话者的方向小跑步而去。"是是是,我们琅嬛阁在城里是三十一年的老店,童叟无欺,而且店里货源充足,包君满意。"
"小奸商!"梅舒城嘟囔着,殊不知他是最没有权利指控她的人。
蓦地,梅舒城又听到情荳萌芽的声音。
低头瞧着自己的胸膛。不,这回不是他,那声音从何而来?他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源头。
薛远正专注地盯着步奷奷的脸蛋,聆听她轻软的嗓音吹嘘着琅嬛阁的好,他的模样宛若是朵向阳的花,被步奷奷光彩夺目的脸蛋所吸引。
梅舒城眯起眸,感觉心窝里的情花长出了刺,扎得他有些疼,还来不及上前打断步奷奷和薛远的交谈,他自己也被人群淹没──
"梅公子,您来替我们介绍这园里的牡丹可好?"一群官家千金围绕在他身边,每张粉颜上都有着崇拜的红晕,绢色团扇半遮半掩的菱红唇瓣微微弯起。
察觉步奷奷投来的目光,好一会儿,两人只是隔着许多闲杂人等互望彼此,直到她被薛远关心的低唤给拉回了心思,直到他被众脂粉给扯开了注意,两人的视线才错开。
"这是'姚黄',重瓣黄花,花面径长盈尺,也称一尺黄……关于姚黄还有个故事……你们若是喜欢,何不带几株回府?"他在东边说着。
"有有,琅嬛阁里就属古玉指环最多,冰种白玉、血玉、绿玉,样样齐全……薛状元若是有兴趣,我可以给您最合理的价钱。"她在西边说着。
"梅公子,我想折朵魏紫做髻饰,可以吗?"
梅舒城先是投给梅福一眼,待梅福极有默契地在帐上记下一笔,他才将视线转回粉女敕姑娘脸上。"当然可以,你喜欢哪一朵?"
"那朵大的。"奷奷五指落在绿丛中最高最傲的那朵,"梅公子,您替我摘下来好吗?"
"当然好。"梅舒城永远是顾客至上,笑容可掬地折下牡丹,"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他将红艳艳的花儿递到粉女敕女敕的俏颜面前,还附带诗句,哄哄小泵娘的心。
"替我簪上,好吗?"粉女敕小泵娘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