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兔同时抬头,一个等着看好戏,一个等着寻仇雪恨,可是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因失去两具挺傲身躯而显得空荡荡的客厅……
第六章
大楼的中庭花园里,几盏晕黄色泽的灯光投射在步道上,一旁造景用的喷泉流水声在高楼的围绕下沉沉回响。
童玄玮摘下金框眼镜,坐在喷泉边,避开灯光来源,夜色笼罩在他周身,只有嘴里叨着的香烟正燃起星亮的红。
黑幕停驻在他的脸庞,轻而易举地与五分钟前的“童玄玮”产生天大差异--一个是爱笑逗趣的童玄玮,一个却是最最真实的他。
应承关站在他身旁,眼光却不由自主望向自己居住的楼层。
“别担心,那女人不会趁你不在时离开,她的长相一看就知道是乖宝宝型的,说不定她现在在帮你打扫房子呢。”沉默许久,童玄玮一开口就说穿了应承关的挂念。
“你故意顺着她的威胁恫喝连带将我拖出来,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童玄玮轻呼一口,吐出白雾。“外头真冷,我本来是打算等你回来后将那只死兔子教训一顿再跟你聊些事,没想到你带了一个女人回家,害得我必须窝在户外打着冷颤和你聊天。”
他顿了顿,勾起笑弧,缓缓念出自己闲到发慌时随手调查的资料。
“杜小月,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名字就是那天化文少东婚宴的伴娘,正巧也是他的前任女友……以及那天你陪着喝了一整晚酒的女人。”他的神情看来还不准备聊正事,“要不是熟知你的个性,我会以为你对她念念不忘,刻意去找她咧,现在正好,她自己送上门来。”
“这不是重点。”
“这当然是重点,要不是我将你撵出应氏,你哪有机会与她在‘振道’重逢?如果以后她真不幸进了应家门,记得包个媒人礼给我,二五八万就好,我不贪心的。”狮子大开口的人还不断强调自己的善良知足。
“你想太多了。”
“人都带回家了还狡辩?”童玄玮取笑着他。
“我所谓的想太多是指--我不是被你撵出应氏,我是自己要走的。”
“无论过程如何,总之,你离开应氏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我,所以媒人红包别想赖噢。”
应承关收回视线,“玄玮,兄弟这么多年了,你有话就直说吧,拐弯抹角不是我所认识的你。”
童玄玮沉笑,果然是兄弟,心里在想什么都瞒不过彼此。“记得我跟你提过,下一个必须离开应氏的人吗?”
“Archer。”
“但,他的秘书太麻烦了。”童玄玮拈熄香烟。
四个月前,童玄玮在应氏演出一场窃贼入侵的戏码,目的是在于应家四公子Archer所掌管的国外部机密资料,另一方面也是故意想和统领应氏保全部的应三公平应御飞交手一回。
原因无他,只想挫挫应御飞的自信心,其中并无太大冤仇,纯粹恶作剧的成分更多些。
但童玄玮计画中到手的资料却在Archer秘书的纤纤玉手破坏下,一切全做了白工。
“你是指即将成为应家媳妇的齐秘书?”
再过两个月,Archer和齐娸将举行订婚典礼,自从齐娸确定逃不过被婚戒套牢之日起,应家老头子应汉升每天都开心得又叫又跳,好像要成为新郎倌的人是他一样,而Archer与未来的应四嫂也开始忙碌地筹备婚礼。
“她怎么不学学一般的花瓶秘书,有空就在办公室卖卖风骚、钓钓顶头上司,偏偏挡在我面前碍了我的事。”
“她是在保护Archer。”
“是呀,她在保护她想保护的人,而我正在伤害她想保护的人,立场不同。所以……我希望她能‘暂时’没办法保护Archcr。”童玄玮抬起眼,望着应承关。
“什么意思?”应承关皱起眉。
“撵走应四之前,要先撵走齐娸。”
“玄玮--”
“放心,杀人放火这种事有违我的道德观,我也不想一辈子背负良心的苛责,我只是要她和Archer产生一些小小的误会,或许……就像三年前我挑拨应滕德和君清晏一样,来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童玄玮扬起轻笑,神情却带着教人识不清的怅然,他在这场游戏中所得到的乐趣近乎零。
夜色有些灰蒙,缺月隐没在云际。应承关知道,这一夜过后,他将被卷入同样的漩涡之中,再无法月兑身。
“承关,说真的,我很害怕……我已经快要弄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我是那么想扳倒应氏,却又投注下所有的心力在替应氏卖命赚钱;我是那么的恨应家,却又和你们情同手足,奢望着与你们一样……”童玄玮闭上眼,缓缓吐露着他的迷惘。
人前人后,他拥有两张脸孔,本该区分得清清楚楚,但那条区隔两者的界线已经变得好模糊,模糊到连他都无法操控……
他恨应家人,却同时又恨自己不是应家人。
应承关的大掌拍落在他肩胛,“事实上要看开这一切很简单,只在你的一念之间……或是有人狠狠敲醒你的脑袋。”
童玄玮无语,只是微微咧嘴,算是给了应承关一个笑。
“你上去吧,那女人还在等你。”
“你呢?”
“我想单独静一静。”
“有时候不要自己独处才好,孤单会伤身。”应承关意有所指。见童玄玮又在掏烟,他补充道:“还有,少抽点烟。”
童玄玮撇撇唇角,“狂抽烟可不是你们应家人的专利。”
应承关的回答是朝他背脊赏了一记拳头,换来他的嘻笑痛叫,此时此刻,他又变回另一个童玄玮。
“上去拯救你的小月亮吧,让她和那只迅猛兔独处这么久,你放得下心吗?”童玄玮提醒道。
应承关浅笑一敛,抛下童玄玮,快步奔往住处,那速度和童玄玮之前打电话三催四请才愿意回来拯救他完全不一样。
童玄璋嘀咕道:“什么兄弟嘛,见色忘友。”
十鼻十
应承关回到屋子时,就见到杜小月整个人爬在餐桌上,桌脚边那只看起来老大不爽的恶兔正仿效着猎犬才该有的举动,前脚离地攀在桌脚抓爬,只差没吠出几声拘叫。
“赤免,过来。”主人出声制止猛兔的胡作非为。
长耳动了动,放弃了追咬杜小月的乐趣,蹦蹦跳跳地窝回沙发上。
“你没事吧?”
“我、我可以下来了吗?”
“嗯。你抱着杯子做什么?”应承关瞧见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马克杯,苦皱的小脸尚带着惊恐偷瞄赤免。他还以为杜小月刚才将赤兔从保鲜膜中解救出来,赤兔会对她表示些许善意,没料到……
杜小月慢慢爬下桌子,在赤兔紧随的目光中,快速奔到应承关身旁,寻求靠山的保护。
“你们两个刚刚下是才一个鼻孔出气,恶整玄玮吗?”
“它要喝杯子里的水,我不让它喝,它就生起气来狂追着我跑……”两个战友只花了十秒钟就交恶。
“你为什不让它喝水?”
杜小月又愣又愕地望着他,“你不知道兔于是不可以喝水的吗?!”
“谁说兔子不可以喝水?”他反问。
“兔子喝水不是会死翘翘吗?”
“兔子不喝水才容易造成长期月兑水,死亡的机率更大。”应承关弯身拿起挂在兔笼边的饮水器,注满煮过的开水,赤兔见状高兴地奔到他脚边,等到应承关将饮水器放回原处,它便开始啜饮,一副渴了许久的馋样。
应承关转身再拿了一个杯子,装妥茶水后递给杜小月,“人都要喝水了,何况是免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