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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持续。
耳畔的雨声逐渐清晰,规律的蛙叫虫鸣忽近忽远,好似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拉扯,静的是梦境,嘈杂的是现实。
半醒半梦的混沌,包围着疲倦的身躯,螓首枕靠的地方,有着平稳的心跳,颊边及掌心平贴着滑腻诱人的暖暖兽毛,煨人温热,驱逐雨天的寒。
以前,她总爱蜷窝在娘亲身边,娘亲褐黄的虎毛总是逗得她好痒,那体温暖烘烘的,那心跳……也总能轻易安抚毛躁的她。
那天,也下着雨。
那天,她也这般靠着娘亲。
然后,娘亲哭着、啜泣着。
然后,哭声停歇。
接着,她耳畔紧贴着的心跳,不见了。
接着,娘亲热暖的体温一点一滴褪尽。
她,变得孤孤单单。
白玉十指不自觉地收紧,害怕这只是场梦境,害怕现下所触及的温暖会在下一瞬间消失。
她捉得好牢,不肯放,也不肯从梦中醒来。
雨声越来越响,梦境越来越浅,心跳声也越来越远……
梦,将醒。
强睁开仍带着倦意的眼,她反射性地往双手方向瞟去,紧握成拳的柔荑间哪还有什么温暖皮毛?有的只是一件微湿的人类衣裳。
她起身,发愣地看着洞内好些新鲜水果、燃着熊熊焰火的柴堆,以及木架上两只正发出阵阵肉香的獐子。
那男人,已不见踪影。
趁她睡着时溜走了是吗?
她还几乎要以为那男人和其他人类是不一样的……
贪生怕死,不单单只有人类,全天下任何生物都如此,当然,也包括她。
至少,他临走前还留下不少食物给她,这点,倒是颇令她惊讶。
但目光接触到地上时,她的眼神随即转冷,自嘲地笑了。
嘴里说着不信人类,却又教他小小的关怀给乱了心湖,结果他仍与一般人无异——
她拾起一颗撒在地上的蘡薁,冷冷地看着在洞外婉蜒至远方的小径上,同样深紫色的小巧果实,仿佛沿途刻意留下记号。
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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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乌云笼罩的天空已暗沉如夜,雨势有加大的倾向。
少了月光指引的阗暗小径,冒着随时会跌入万丈深渊的危机,一条不曾迟疑的身影穿梭其间,在能见度极低的丛林里,依然畅行无阻。
那身影,是霍虓。
他右脚甫踏进燃着火光的洞内,刹那间,由暗角扑出兽影,强劲的扑噬力道将霍虓撞出洞外,跌落滂沱大雨中,薄利的牙亮晃晃的,准备狠狠咬上他的喉间!
霍虓右手一挡,猛兽利牙陷入结实的手臂间。
毋需猜想,他也知道现下压在他身上的兽是谁。
“你用这种方式欢迎我回来?”好似被尖牙穿刺的手臂不属于他所有,霍虓竟还笑得出来。
锋利的虎儿前爪穿透霍虓的薄衫,只消一撕扯,便能刨出他的心、挖出他的肺,淡黄虎眸带着薄怒,与他含笑的黑瞳相瞠视,低低的虎狺由喉间不断逸出。
“我不是准备了许多食物喂饱你……啊!懊不会你还吃不饱吧?”难怪火气如此兴旺,一见他就扑咬。
虎牙加重力道,感觉到血腥味在口中扩散。
“有些疼,轻点、轻点。”他轻松的口吻压根与痛苦攀不上关系,“咱俩非得在雨间玩起这种咬来咬去的游戏吗?我的衣裳还没来得及干,这会儿又湿得更彻底了。”
霍虓伸长了未受虎牙钳制的左手,揉乱她一头虎毛,恼得她松口追逐那该死的左手,而他的右手又趁此疏忽,快速模模她的头,忙不迭再闪避随之而来的虎牙攻击,玩得不亦乐乎。
她气恼得直喷吐怒气,数声虎啸后,掉头走进洞穴里。
霍虓抹去手臂上的鲜血,也跟着进洞。
地上的食物未曾动过分毫,连火堆架上的两只獐子都已烤到焦黑难辨。褐毛黑纹的虎,伏卧在她向来的领地,无论化为人身或虎形,那双眸子总是盯着他。
霍虓月兑去湿衣,手臂的牙痕很深,汩汩冒着血红。
“你刚睡醒,在发起床气?”说着,他直接以嘴堵伤,舌头舌忝了数回,像头猫似的。见血流的速度渐缓,他也就不再理会手上的伤。
“你去哪了?!”她又变回人形,因方才那场饱击而浑身湿透,发梢不断滴着水珠子。
她的问题让霍虓先是一愣,又浅浅地笑了。
“你担心我?还是……你担心我丢下你,独自跑掉?”
“你不是吗?”她的恼怒显而易见。
“当然不是,否则我又何必回来?”他取下火架上的獐子肉,咬去焦黑外层,吐掉。“喏,虽然烤过了头,剥去变成黑炭的那层,肉质还是很鲜美的。”
他递上食物,颇有谄媚之嫌。
她没伸手接过,只是冷冷追问:“你既然有命逃了,又何必冒死再回来?”
“逃?我没说要逃呀。”况且他的包袱还放在洞里,他能逃哪去?
“贪生怕死的人类遇上吃人虎精,岂有不逃之理?”她冷冷嗤道。
“你这小虎精还真防人。”霍虓甩甩湿发,顺手丢了块柴火,添旺火势,“我是见你睡得香沉,伯你醒来饿着了,所以趁此空档去摘果猎兽。”
“我是问你摘完果、猎完兽之后,又去了哪里?”
霍虓顿了顿,笑意有片刻凝结,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倒是先为他编好了藉口。
“是见到吃人虎精睡得香沉,怕她醒来饿着了,会将主意动到你头上,所以干脆下山去找些猎户,一块来捕杀那头吃人虎精,是不?”
她的思绪与他的偏差十万八千里,害他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等等——”
她将十数颗蘡薁丢向他,深紫色的果液全沾上他的肤。
“你还想狡辩?!拿蘡薁当记号,好领着人类重新寻到这处幽穴,不是吗?”锐利尖牙又露出双唇。
亏她想得到咧!霍虓哭笑不得。
见她又要扑上来咬他,他扯过湿衣,在天际划个圆弧,一收紧,牢牢将她束缚在衣裳间,动弹不得。
她失了平衡,摔进他臂弯里,正巧被他抱个满怀。
“小虎精,先按捺下火气,我有充分的理由……噢!”他痛叫,只因她虽受缚,尖牙仍狠狠地咬上他的锁骨,仿佛非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霍虓大手一翻,让她的背脊紧贴在他胸膛,也让她的尖牙无用武之地,双臂更牢牢地抱稳了她,不容她再动粗。
“放手——”她嘶吼着。
“你听话,我就放手。”
回应他的,是她猛低首,咬上他横置在她胸前的手臂,带来一阵剧痛。
霍虓轻扣住她下颚,逼使她仰起颈,贴枕在他肩窝。这姿势更方便那双被怒焰烧红的黄眸瞪视他。
霍虓回以笑脸,见她恨得牙痒痒的,只好殷勤地撕了块獐子肉哺喂她,她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你吃獐子肉,然后我就告诉你,我去了哪、干了啥事,好吗?”他诱哄着她。
良久,她终于张嘴咬了他手上的獐子肉,算是勉强妥协。
霍虓一笑,“我去张罗食物时弄丢了一样故友赠予我的物品,所以只好先将食物搁回洞里,沿着原路再去找寻失物。”他又喂了她一口,“那些掉在地上的蘡薁,应该是我心急之下所犯的疏忽。”
喂完了獐肉,他取饼那件她睡着时披盖在她身躯的干爽衣裳——至少,放眼望去,这件犹带湿意的衣裳是最干爽的——为她拭干长发。
她扭头,挣扎,厌恶这种亲昵的举动。
霍虓轻轻松松又将她不听话的螓首定回肩窝,动手料理起她那头浅得偏黄的秀发。趁她无法反抗之际,他故意在滑顺的发丝上模了好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