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羲……我、我好痛、痛苦……”
“被辟邪剑所伤,即便是神只,也无力承受下来,况且是你?!”
“焚羲……你、你抱得我、喘不过……气了……”软软身躯微微想挺直,无奈压在她背脊上的重量让她几乎窒息。
此话一出,焚羲因慌乱而哽在喉头的自厌,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他抱得她喘不过气了?而不是辟邪剑伤得她好痛?
焚羲扶起她,将她半转过身,只见苍白的小脸不断吐纳呼吸,填满方才被他全数挤压出肺腔的空气,粉白的菱嘴小口小口地张合。
黑眸下栘,落在方才辟邪剑应该贯入的心窝处。
没有!别说是辟邪剑所造成的伤口,连螭儿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裳都没有半丝烧焦的痕迹!
他连忙摊掌,在她身躯上胡乱模索,惹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螭儿又是一阵急喘。
“焚、焚羲……你、你别胡乱模……”她惨白失色的脸上浮现两抹好浅好浅的红霞,不甚灵活的牙关差点嚼上粉舌。
焚羲为她的安然无恙而松了口气。
但,辟邪剑呢?
“焚羲……”看出焚羲的疑问,螭儿怯生生摊开小掌,十指隙缝流泄出沙尘似的碎屑,点点滴滴随着风势吹散。“辟邪剑……碎了……”
在前一刻,螭儿只感觉到了辟邪高烫的火焰迎向她,她已抱持着要以最终微力来守护焚羲,孰知辟邪剑甫触及她的瞬间便化为星屑,出乎她的意料。
“别再管那柄该死的剑!”焚羲的口气因一时的提心吊胆而显得恶声恶气,“你没事吧?”他仍问得好不确定,生怕下一刻,她又在他臂弯间失了芳踪。
螭儿轻愣,缓缓摇动螓首。
这是他第二回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失常,失了一个天人该有的冷静。
螭儿心头涌起一丝甜暖……
“原来如此。”药师如来是头一个了解始末的人。
每道眼光皆落在药师如来方向。
“有蚀心剑之称的辟邪,由轩辕身上转移到螭兽躯体时,仍不改其蚀心之名,吞噬掉螭兽的一魂一魄,失了魂魄的期间,螭兽与辟邪剑相距往往不超出数里,难怪连轩辕也未能明察,如今辟邪剑化为灰烬,被封住的魂魄自然得以回归正主儿躯壳内。”详细解答。
众神中又有好奇者发问:“为何辟邪剑会莫名其妙化为星屑?”
“莫名其妙?”药师如来呵呵直笑,“刚强的辟邪剑碰上清灵的魂魄,究竟是清灵魂魄惨遭刚强折断?还是刚强的辟邪剑成为绕指柔呢?”
相信结果是有目共睹。而变成绕指柔的,恐怕不仅仅是辟邪剑呢。
“也就是说,辟邪剑反被它蚀噬的螭兽魂魄所支配,在紧要关头,自毁剑身?”天帝饶富兴味地道。
“与其说是支配,倒不如说是以柔克刚。”
“咱们众仙千方百计想封印的辟邪剑竟是以此种方式毁损,这点是始料未及。”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又不如这半途杀出的“螭儿”算。
“兴许,正如轩辕所言,是吾等将他逼到这一步,也怪不得轩辕反扑。”药师如来与天帝你一言,我一语。
“但轩辕犯下的罪,却也不能三言两语带过而作罢。”天帝沉声道。
螭儿紧紧揪着焚羲的衣角,忧心地望着七彩琉璃神光的方向。
“若轩辕能证明他绝无灭天之心,您就从轻量刑又何妨?”药师如来轻笑。
天帝先是一阵沉默。
“好吧,轩辕,你已沾染非天所应有之私情,又屠杀数名神将天兵,本应将你终身禁锢于锁仙石壁,让梵音涤去你七情六欲——”
“您就说重点吧。”药师如来催促道,“小螭兽都被您吓得要揪破轩辕的衣裳了。”他取笑着螭儿紧抓着焚羲的担心模样。
隐约听到天帝一声咕哝,清朗的嗓音跳过一长串的大道理,直接指示。
“你若愿交出千万年道行,从今日起,天庭众仙不再有邪神之说,更无灭神之举。以千万年道行换来谪仙后的宁静,你愿是不愿?”
“愿。”焚义毫不考虑,即使失去了无疆的仙寿,换来梦寐以求的平和,值得。“但我有条件。”
耙跟他谈条件?!
“说。”
“我还多要她一条命。”焚羲俯首,望进螭儿水漾的银眸。
应声的是药师如来,“即使她一魂一魄回归体内,但她的躯壳已无法承载神兽数千年长寿。”
“无妨,若焚羲的岁月之轮开始转动,让我也一并陪着他,短短数日的寿命,我甘愿。”螭儿暖着声道。
呵呵。“真不贪心的小螭兽,别慌,虽然你难再有千年之寿,但区区数十年的人间长寿仍非难事。”
药师如来洒落数十滴清泉,每一滴便代表着人间一载。
“别小看这人间数十载,若走上一回,定能无怨无悔。”
这是螭儿意识抽离之前,耳畔最终回荡的一句暖暖佛语。
尾声
风云变色之后。
清风徐徐吹送,打乱苍穹一片云彩。
焚羲极为享受地窝在温香暖玉之间,放任远比清风更轻柔更的柔荑穿梭在发间,几乎要带给他撒娇的错觉。
柔荑才要收手,焚羲轻钳着不放。
“刚刚那样,好舒服。”嗯,他很确定自己在撒娇……
“我以为,你睡了。”螭儿细声道。细白十指重新搁回他的发间,轻拢慢顺,蓦然发觉他墨黑的发中掺杂了几丝银白。
自从焚羲向来静止的仙寿开始轮转运行,他也开始像个世俗凡人,离不开生老病死……若非为了她,焚羲也不会被谪为凡人。
焚羲懒懒地睁开眼,觑着螭儿若有所思的娇颜。
“在想什么?”
“想你,后不后悔。”
“后悔?后悔我终于摆月兑那批老家伙的打扰?后悔我现在恰然自得的无忧生活?”
“与你所能拥有的仙寿相较……现在的你,只剩短短眨眼般的人间数十年。”
焚羲撑起颊,将她一并拖到满布女敕草的原野上打滚。
“我反问你,你宁愿选择以前那段漫漫千年的等待岁月,抑或是现在?”
银眸眨也不眨,月兑口而出,“现在。”
失去彼此的千年,孤寂得令人害怕,即使跨过再长的日子,心灵仍囚禁于恐惧之中,无法前进。
静滞的岁月仿佛永无止尽……永无止尽的,变成了折磨。
“我挣月兑了千万年的折磨,何来后悔?”焚羲笑道,“你呢?悔吗?”
螭儿笑得好美,粉唇微启,正欲回答的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号由不远处的木屋内传出。
“我——后——悔——了!好痛——痛死我了——哇——”
焚羲及螭儿面面相觑。
焚羲起身,牵起她,两人越接近木屋,凄厉的叫嚷声愈发清晰。
“臭黑大——你、你用法术把——把我的肚子变到你身上啦——哇——好疼,我不要——不要生了——”
“吸气!”
“哇——”哭嚷声压根没理会另一道屏息的男嗓告诫。
“我叫你先吸气,再吐气!听到没!”男嗓听起来也很火大了。
“哇——我不要听你的话——不——”
哭号声瞬间消失,看来疼嚷的人儿八成昏死过去,诡异的是竟没听到取而代之的娃儿哭啼声。
门扉拉开,黑龙铁青的脸上是满头冷汗。
“尊者,螭儿姑娘,帮我捧着一会儿。”黑龙语调平稳地将三颗脑袋般大小的蛋递给焚羲及螭儿,接着咚的一声,铁青的脸色转为惨白,直挺挺朝地板一昏。
“黑、黑龙……”
“他吓昏了。”真难为了黑龙,还得自个儿为化蛇接生——没辨法,上哪儿去找个弄婆来为条蛇接生咧?
原先想助焚羲灭天的黑龙及朱雀,虽然在紧要时刻也闯进了天庭,但他们到达之际,焚羲已将千万年的修行灵珠交予天帝,毫无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