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字句的形容,她的脑海反射性勾勒出应骥超的蓝眸、褐发和比东方人立体的五宫。
他很高,每次她都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部表情——虽然通常他不会有太多表情。
以女人的眼光看来,应骥超的的确确有资格当选“应氏集团首席黄金单身美男子”,席卷每一颗盈满爱恋的芳心。
“赵子龙先生已经很帅了,你老板比他更帅?”简品蕴摆明了不相信表姊的话,捍卫她心目中的偶像。
“这是全应氏的女职员票选出来的结果,赵子——我干嘛跟你一样称呼他为赵子龙啊?”齐娸自嘲一笑,“应巳龙虽然名次也在前十位,不过还是输给我那位空有外貌之美的顶头上司。”
女人聚在一起最喜欢对男人评头论足,就如同男人对女人指指点点一样,但当女人的单位是以“一大群”来计算时,热闹滚滚的程度足以与跳楼大拍卖的抢购会场比拟。
“表姊,你也是‘投票’给你顶头上司的女职员之一?”
齐娸懒懒撑开眼睑,带著藐视意味睨她一眼。“你觉得男人和抱枕之间,我会投票给哪一个?”
“毋庸置疑。”简品蕴耸耸肩,这个答案认识齐娸的人都心知肚明,世界上任何牵涉到她睡眠品质的人事物都是绝对优先。“可是应氏集团里没有抱枕喔,排除令你心动的抱枕、毛毯、懒骨头,那些名单上的单身贵族哪一个荣获你的青睐?”
“呵呵,我没注意过什么单身贵族耶。”齐娸合上劳动过久的眼皮,回她一句不负责任的结论。“你以为我这个秘书是干什么吃的?动不动就学人家三姑六婆一番,还是花痴的对老板猛放电?工作时间除了谈工作,一切都进不了我眼、入不了我耳,至於下了班,除了睡觉还有什么更重要?哈——”她打个不淑女的大哈欠。
她才没空去理会办公室里的男同事是圆是扁,早早解决堆积如山的工作才不用留下来陪老板加班,也才能窝回温暖的枕头棉被中享福。
“况且应骥超还有一个最恐怖的恶习,实在让我没办法投给他神圣的一票。”
“什么恶习?”简品蕴好奇地问。
“识人不清。”齐娸突然直挺挺坐起,总算与抱枕拉出距离。
“识人不清”等於“善恶不分”等於“听信小人谗言”等於“败尽鲍司资产”等於“坏老板”。简品蕴自动推敲出公式,原来顶头上司的华丽皮囊下是颗愚蠢的心。
“你的意思是……公司里有很多小人?”她也跟著紧张起来。
齐娸慵媚的眼光右栘,轻扫表妹一眼。
“跟小人有什么关系?我所谓的‘识人不清’是他永远记不住你的长相,永远对著你叫出一大堆路人甲乙丙丁的称谓,永远在你开口指正他之后的五秒内再度忘却你这张脸,忘却辛辛苦苦为他泡咖啡、打文件、做简报的小职员长相。”齐娸捧著简品蕴的脸,喋喋不休地抱怨。
“太扯了吧?”简品蕴失笑。
“扯?刚成为他秘书的头一年,我还以为应骥超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公子哥,直到现在我怀疑他压根分辨不出东方人的脸孔,所有人在他眼中全部一视同仁——不,除了应家的几位少爷外。”她适时补上这句。
正因如此,她这名能干的秘书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随时随地在老板身后悄悄提醒他客户的姓名、公司名称、来历及伟大事迹,避免老板张冠李戴。
“那他认得你吗?”简品蕴更好奇了,她头一回见到以懒散著名的表姊义愤填膺。
“问得好。在一年前他终於‘只’认错我一次。”齐娸勾起不带笑意的笑容。“这是我在他部门里任职满五年的唯一收获。”
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齐娸表姊在提到“五年”这两个字的时候,牙关磨得嘎嘎作响?
“正常人不是最多只要相处两、三天就应该牢牢记住同事的睑孔吗?”难怪表姊说顶头上司识人不清,他根本就是有眼无珠嘛。
“据说,我在他面前呈现的长相只有两个字。”齐娸伸出两指。
“哪两个字?漂亮?清秀?美丽?动人?”简品蕴随口抓出几个赞美的字语。齐娸表姊在家族中称得上是才貌兼俱的漂亮宝贝,除了懒了点、散了点、爱睡了点,其他部分无可挑剔。
“秘书。”齐娸夸张地指著额头和鼻尖,彷佛那里正写著两个大字。
简品蕴差点让下滑到喉头的女乃茶给呛死,猛咳数声顺气。“照你这么说,公司的人脸上不全写著业务、经理、会计、文书、小妹……”
她的玩笑话还没说完便见到齐娸点头如捣蒜。
“你、说、对、了!”
这是什么公司?什么老板啊?
“他在面对红粉知己时,不会只分‘宝贝一号’、‘宝贝二号’吧?”简品蕴著实好奇。
“谁知道?”齐娸肩一耸,眉一挑。“他倒是从不制造花边新闻来困扰我这个可怜小秘书,没有让我因为他的风流情史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去安抚花名册里的娇娇女,也没有劳烦我在每年情人节分别送花或钻石珠宝到每个不同的女人手里,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善男信女模样。
“我还是觉得好离谱,一个每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俏秘书,还整整晃了五年,你老板竟然认不清?”
“我跟你打包票,世界上要是有哪个女人的五官在他眼前霍然清晰,破除了中国文字代替的画面,那个女人绝对就是他未来的老婆。”齐娸的身子瞬间像消了气的人形气球,瘫回成堆的抱枕山中。哎,方才说了太多话,浪费太多精神,赶快窝回地毯上补充体力。
“为什么?”
“因为他没得选择呀,全世界的女人脸上只有中文字,没有美丑之分、善恶之别,当然就无从比较嘛,所以‘那个有五官的女人’还不拔得头筹,荣登老板娘的宝座?”说完再奉送三个连续哈欠。
简品蕴也觉得表姊言之有理,“哪天遇到脸上注明‘老婆’的女人,他说不定就直接把她娶回家呢。”
“呵呵。”齐娸赞同轻笑,贴在枕上的脸颊突地一扬。“对了,你再帮表姊做个抱枕,就是上回小草莓形状的尺寸,好不好?”
“你的抱枕还不够多呀?你只有一颗脑袋,躺得了这么多的枕头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可以用在抱枕上头。
“不够不够不够。”齐娸耍赖,开始给抱枕点名,“那个小叮当是看电视时候要抱的,Apple是讲电话聊天时要靠背的,还有小鳄鱼——”
简品蕴接话,“是晚上睡觉用来垫脚的。”真是怪人有怪癖。“你要新抱枕做什么?”
“拿到公司午睡用啊。上回那个抱枕被小妹打翻牛女乃弄脏了一块,小妹内疚拿去洗,结果回来只剩一块碎布尸体。少了草莓抱枕暖呼呼的触感,我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睡午觉了……蕴蕴,再这样下去,表姊会因为睡眠不足死掉的。”齐娸改以亲情攻势,指著杏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博取小表妹同情。
睡眠不足?这句话只有熬夜的人才有资格动用吧,对於一个每天睡足十四个小时的女人而言,这四个字可真是天大的笑话!简品蕴在心底暗暗翻个白眼。
“蕴蕴……”
“好啦,明天交货。”终於,简品蕴抵挡不住那双水灵眸子哀哀请求的攻势。
“万岁!”她美丽的午休天堂又将重新问世罗,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