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子!有了媳妇没了娘,是不?娘还待不上半刻,你就要将娘给撵出去,嫌娘碍事了!”龙母懊恼地跺脚。
“我说过了,她不是我媳妇儿!你要是想当婆婆,还得看我哪一天破了『阎王门』!”他早在两年前便立下誓言,愿倾余生剿除杀手组织阎王门,宁可
一世不受家累阻挠,也要与阎王门周旋到底。
“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抱不到孙子?!”龙母心直口快。
“娘,希望你的口不择言不会有成真的一天,否则龙家就绝后了。”呿,连自个儿的亲娘都咒他!
“步云,你不能先为龙家留个后,再去对付阎王门吗?上回我才听你爹提起,阎王门全是群武艺高强又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万一你——”
龙步云翻了个白眼。“娘,你没听过『邪不胜正』吗?”
“我只听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谢谢您打击了宝贝儿子的自信。姜汤,您送来了;人,您也瞧过了,现在让您的宝贝儿子恭送娘亲出房门,可好?”龙步云不带恶意地嘲弄,嘴里说著“恭送”,实则是打开房门,将龙母硬推了出去。
龙母一听到儿子用“您”来称呼她,就知道儿子的耐性即将用罄,识相地跨出门槛,蓦地又回头。
“你晚上睡哪?”她指指床铺,上头已经有个俏女圭女圭占了整张床呢。
“我今晚不睡了。”龙步云仍是笑著,看著龙母眼眸中闪动著“婬书艳册”里的种种情节,他马上补充,“我准备用整晚的时间来处理公务,厘清现在我手边夜盗一案的疑点,并且拟定明早该由何处著手查案。”
“喔……”龙母露出扫兴的失望眼神,莲步前移三步,再回首。“儿子呀,你若是不清楚如何讨女娃儿欢心,爹爹和娘娘都很乐意让你询问,万一床第之事不明白,别害臊,爹爹和娘娘也会努力讲解给你听,再不,娘房里的画也可以参考——”
砰!回答她的,是迎面甩上的门扉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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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破云而出,鸡啼惊眠而醒。
女圭女圭揉揉惺忪睡眼。“咦?这是哪儿?有床有被的……”好半晌她才完全清醒。“对了,昨儿个他把我领回来了……”
拨开床帐,遍寻下著她的绣鞋,女圭女圭只得光果著莲足巡视房内一圈。
不期然地,在窗边瞥见伏在案上打盹的龙步云。
她蹑著脚走近,案上的蜡烛早已融成一摊软泥,他右手所执的毛笔仍带湿软,可见他甫睡下没多久。案上成堆的书册、纸张,纸上密密麻麻地标注成篇文字,她轻轻拈起一张。
“素芃、银鸦草、莽苍、绢菊、迷尊……全是些使人陷入昏睡的毒草毒花,龙老大写这些做什么?”她已经直接和龙步云攀起关系,“但若说到迷药,怎么可以漏了『断香』呢?它可是迷药之王呢。”她自作主张地拿起架上毫笔,蘸墨,补上一味药名。“对了,还有『映山红』、『春山如笑』、『贵妃醉』……”
女圭女圭喃喃念出好些名称,也不忘一一写在纸上。
这些可都是爷爷师父教过她的迷药名称呢。
女圭女圭在龙步云耳畔制造的声音虽小,仍令人无法忽视。
龙步云睁开眼帘,率先映入瞳间的便是女圭女圭粉女敕女敕的俏脸,接著便是她手上拿著的纸张及毛笔。
“别乱动我的东西。”低沉而初醒的嗓音,慵懒中仍不改其严厉。
女圭女圭正对上凛然鹰眸。“你醒啦。这张纸上的迷药——”
她还来不及献宝,纸张已被龙步云先行一步取回,他并未注意到上头未乾的墨迹,只是俐落地将所有纸张折好放置一旁。
“昨夜睡得可好?”
女圭女圭先是凝觑著那叠纸,半晌才恢复笑靥地朝他道:“床好软、锦被好香,当然睡得好,我好久没睡过暖床了呢。”这些日子她都是窝在树上过夜。
“那就好。”睡不好的人恐怕是他吧。“我唤个丫鬟过来帮你梳洗。”
“好呀。”
不一会儿,彩儿领著另一名丫鬟,两人分别端著温水毛巾及新衣新鞋,进到龙步云房内。
“少爷、姑娘,请梳洗。”
女圭女圭拧起毛巾,胡乱地猛擦脸蛋,一旁为她梳理乌黑散发的彩儿再度开口。
“夫人交代,送套全新的衫裙鞋袜给姑娘,并在『惜笺阁』布上膳食,等著少爷和姑娘一块儿用早膳。”
“好呀、好呀,我好饿呢!”
彩儿因女圭女圭率真不做作的神情莞尔轻笑。难怪夫人直嚷著这名小泵娘可爱呢。
她灵活的十指为女圭女圭束上娇俏的双髻,并加编著与新衣裳同色系的缍巾。
“我还有事要忙,不过去了。彩儿,你向夫人说一声。”龙步云也梳洗完毕,换上另一套衣衫。
“少爷,夫人『特别』交代,您一定要到。”
他就是知道娘亲“特别”交代,所以才不想去——她心思里转了几个坏念头,他这个为人子的会不清楚吗?龙步云暗忖。
“照我吩咐去做。”
“少爷……”
“下去。”
彩儿无奈,只能领著另一名丫鬟福身退下。
“你真的不去吃早膳?”可是她好饿好饿喔……女圭女圭又从小埃袋模出满满一把的瓜子嗑了起来,暂解饥饿。
龙步云好笑地看著女圭女圭脸上写满的“那我不是也没得吃”的可怜表情。
“等会儿我会让人领你到『惜笺阁』去用膳。记住,无论与你同桌的妇人问你什么,你都摇头,或答『不知道』这三个宇,听清楚了没?”
“为什么?”
“因为她的问题往往不值得思考、不值得回答。”龙步云打点好出门的行头,又道:“我今天查案时顺便替你寻人,你大略说个准儿,让我有头绪可找。你叫什么名字?”
“女圭女圭。”
“乳名?”还真是名副其实,名字和人一样,像个天真女乃娃似的。
“名字呀,爷爷师父都是这样叫我的。”
“姓什么?”
女圭女圭摇头。
龙步云换个问题再问:“你爷爷师父尊姓大名?”
她仍是摇头。
“你不知道?!”
“不知道。爷爷师父就是爷爷师父呀。”
“你住哪?”
“灵山。”
“哪州哪县?”
女圭女圭三度摇头。灵山就是灵山嘛。
龙步云突然觉得右侧额际隐隐作痛,问了数个问题,仍是毫无所获。
“很好,记得等会儿就用这种回答方式跟我娘吃早膳。”如此一来,他娘也绝对探不到任何口风。
“好。”她还当真点头应诺。
龙步云浅叹口气,再问:“谈谈你要找的人,这总该有点头绪了吧?”
女圭女圭这回倒乾脆。“有有有,我爷爷师父说我要找的人复姓『皇甫』,是神医世家之后,而这个世家有个惯例,子子孙孙皆以药材来命名。”
“嗯哼。”龙步云记下。
“依爷爷师父的推算,那个皇甫小伙子现年应该二十有五。”
“再来。”
“个性据说狂傲嚣张。”
“嗯。”难怪当初她会怀疑皇甫冰川,虽然皇甫冰川符合上述两项,但性格却不似女圭女圭所说的狂傲嚣张。“继续。”
“没了。”
听得正入神的龙步云一顿。“没了?”
“我讲完啦。”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全中原里找出一个年约二十五,狂傲嚣张的『皇甫』小伙子?”这跟从一箩筐蜉蝣中分辨出雌雄有啥差别?!强人所难!
“对呀。”
龙步云抹了把脸。“你有没有读过书?”
“有啊,爷爷师父有教我。”
“『大海捞针』这句成语,学过吧?”
女圭女圭才正要开心点头,却接收到龙步云饱含怒焰的双眸,也明白了他的嘲弄,不禁吐吐粉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