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过程中,水瑄说了一长串“回家万万岁”的论调,可惜只有最后一句话听进宇文琅琊耳里——
“况且龙师兄要咱们查『阎王门』这诡谲的杀手组织可不是三两天就能了事,难不成你连拨个空都没办法——”
[水瑄!”宇文琅琊喝住口无遮拦的水瑄。
“呃……”水瑄搔搔脑袋,停下嘴。他忘了龙师兄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隔墙有耳,绝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及“阎王门”三个响当当大字,他这回不只在其他人面前提及,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与宇文琅琊有默契地扫向风裳衣。
风裳衣佯装一脸陶醉在香甜红豆汤里的天真模样,耳朵却清清楚楚接收乐观小扮无心提及的“阎王门”——正巧是他的老家。
踏剑山庄?这他倒没听过,“龙师兄”又是哪号人物?
耙情有人将主意动到太岁爷头上,妄想与阎王门为敌?惹上阎王门那班魑魅魍魉,还不如自个儿躺在大街上任马车辗辗压压来得痛快,反正下场同样是呜呼哀哉,倒不如挑个有尊严的死法哩。风裳衣心内嗤笑。
“只是个漂亮的小鲍子。”水瑄安慰著自己,也不忘为自己月兑罪。“他听不懂这些复杂的江湖派别。”
宇文琅琊缓缓收回落在风裳衣脸上的视线。
“大师兄交代的差事虽然棘手,但绝没有想像中的困难,我已经准备好下一步棋,就等著阎王门人踏进死胡同里。”宇文琅琊一反方才的少言和谨慎,仿佛将风裳衣视为无物。
敝了,宇文师兄刚刚才喝止他的多话,这会儿怎么自己打开话匣子了?水瑄好生疑惑,仍追问:“什么样的棋路?”
“高价聘请阎王门杀人——”
“人一声未歇,宇文琅琊已恶狠狠擒住风裳衣的右腕,使劲一扳,硬生生听到骨头移位月兑节的喀嚓声及前所未闻的杀猪痛叫——来自於风裳衣。
“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痛死他也!
“宇文师兄?!”水瑄全然模不清眼下的情景,他只知道二师兄差点扭断那名漂亮小鲍子的手。
铺子里的其他客倌见著暴力场面,当下纷纷逃离店铺,只敢远观,而店小二也忙碌地追讨著每一位尚未会帐的客倌,一时之间汤圆铺内成了屠宰场,宇文琅琊是屠夫,而风裳衣有幸成为待宰猪只,而且名副其实。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人呀!救人呀!
惨叫声不止息地回荡,伴随著风裳衣珍贵的男儿泪。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字文琅琊兀自认为风裳衣是女儿身,下手却不见怜香惜玉。
你要讲悄悄话不会滚回家里盖著棉被请啊?!在汤圆铺子里高谈阔论,哪个有耳朵的人听不见呀?!
风裳衣好想将这番心底话大声用回这个姓宇文的家伙脸上,可惜他的喉头除了叫痛及哀号之外,毫无用武之地。
“宇文师兄,你、你怎么就为了这小小小小又不合情理的原因出手伤人?”水瑄替躺在地上呜呜叫的风裳衣打抱不平,“话是咱们自个儿要说,又不是这名小鲍子挖墙偷听,你要伤他,岂不该先劈了咱们师兄弟俩?”
“呜呜呜……”小兄弟,谢谢你……
“听到、阎王门。三个字时,她笑了。”宇文琅琊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提出“物证”。
风裳衣猛力吁喘,压下一波波难熬的痛楚——这种小小的痛算什么,他的右臂还曾教人活生生扯断又接回去哩!
“我、我笑了关你屁事?!我就是爱笑、喜、喜欢笑,你管得著吗?呼呼呼……难下成以、以后你全家死光了,你就随、随便在大街上抓个、抓个在笑的无辜路人、指著他的鼻尖,说他是、是凶手吗?!”咆哮完一句下甚完整的话,风裳衣早已汗流浃背。
“你的笑,很轻蔑,是一种认为犯上阎王门是不智之举的笑。寻常姑娘家不可能也绝不会流露出这样倨傲的冷笑,你若非江湖中人,便是与阎王门有所牵扯。”只不过宇文琅琊出手的前一刻误判风裳衣是习武之人,孰料风裳衣竟连区区擒拿手也抵挡不住。
“你!”风裳衣气炸了。虽然眼前这个姓宇文的臭家伙看穿了他的心思,但也不能使这种下三褴的偷袭招式,更何况是对他这个武学白痴!
呜……他的五指动也动不了了……这只手腕废掉了吗?
“宇文师兄,先帮小鲍子把手给接回去啦,要审等会儿再审,现下的情况你也拷问不出什么来呀!”水瑄实在是败给宇文琅琊,在衙门当捕头的人明明就是大师兄龙步云,可宇文师兄这个局外人所用的极端手段却远比大师兄来得狠辣——尤其是逼供。
眼前的漂亮小鲍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令人於心不忍,反观宇文琅琊,仍是铁血无情的模样。
水瑄放弃向宇文琅琊求情,蹲子朝风裳衣道:“把手给我。”
风裳衣哀哀地望著水琼,又恶狠狠地瞪向水瑄身后一脸事下关己的天杀混蛋。
“可能会有些痛,来,咬著。”水瑄毫无预警地塞了条布巾,堵住风裳衣的嘴,说时迟那时快,反折的力道猛烈由风裳衣右手腕炸开来,并清楚听到另一声更加惨重的骨头断裂声——
第二章
踏“贱”山庄的家伙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宇文琅琊是大混蛋,水瑄是小混蛋,至於那个姓龙的大师兄八成也是另一个更大更臭的混蛋。
因为水瑄多事的“误疗”,风裳衣在剧痛之中失去意识,等他再度清醒过来,人已经平平稳稳躺在客栈上房内,右手腕可怜兮兮地缠著十数圈的厚重白巾。
流年不利。
看来他得排排自己的命盘,是不是今年犯了煞,怎么倒楣事全扣在他头上,难怪昨儿个揽镜自照时,他老觉得印堂笼罩一大片黑雾,原来不是错觉。
“我还以为这回手又断定了。”风裳衣试著合拢五指,满意且放心地看著修长指节缓缓收握。
幸好,还能动。
他好生感慨地抚著右手,“手呀手,先是被白云尽情发泄蹂躏,后又被姓宇文的混蛋恶意摧残,好死不死又碰上白目庸医水瑄,再有下一回,难保身为主人的我还能与你同生共死、鸳鸯蝴蝶共飞呀……”
上房外传来水瑄嘀嘀咕咕的声音,下一瞬门扉已教人推开。
“小鲍子,你醒啦。”水瑄劈头就问了句废话,风裳衣唯一的反应仅是瞅著两人。水瑄放下手中数道精致小菜,“怎么了,手腕还疼吗?瞧你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水瑄好奇。
“思考现下该露出什么表情,万一唇角不小心露了个笑,又让疯狗给咬伤手,我可亏大了。”风裳衣眯起双瞳,扫向宇文琅琊的眼光明明白白显示不满情绪。
“你这手能救回来还拜那只疯狗所赐哩,”要不是宇文师兄适时伸出援手,凭他水瑄,恐怕只会抱著风裳衣被拗断的手腕发愣呢。
“要不是那只疯狗发疯,我的手会落得如此惨状吗?别说的好像他施恩似的,想用他后头的『功』抵前头的『过』,算盘拨得可真精明。”风裳衣冷哼。
“小鲍子——”
风裳衣伸出安然无恙的左手食指在水瑄鼻前晃了晃,“风裳衣,我的名字。”他都快迈向三十大关了,还小鲍子哩!
“我叫水瑄,我二师兄宇文琅琊。”
“久仰久仰。”风裳衣的客套话刺耳得很。反正江湖人不管阿猫阿狗、张三李四,只要报上大名,后头接上的字句绝对月兑不了这四字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