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厅堂内一阵混战。
“白无常,快带主爷走!黄魉,你帮忙,快!”马面一把将阎罗架上怜我肩头,让黄魉帮忙扶著另一边。
“我留下来帮忙!至少我的武艺不差,能帮武判官挡些时辰。”怜我急道。
马面淡淡回过身,略长的面容带著清笑,“白无常,论武艺我已经比不上你,但论杀人,你恐怕永远不如我。”这是生死关头,而不是输赢无谓的武试,她的武艺虽强但仍不够狠辣。
“白无常,快走!”黄魉催促著她,怜我心一凛,与他快步搀扶著阎罗朝侧门离开。
无路可退,他们只能选择山林羊肠小径。
“再过去只有黄泉谷,是死路。”黄魉道。
奔驰片刻,陡峭绝壁映入眼帘,茫茫不可见底的云海蒙烟所笼罩中,是吞噬人的恐怖深渊。盘旋穹苍的鹰,发出凄厉泣血的叫声,回响不止。
正当两人顿下脚步的同时,轻笑声亦回荡在崖壁之间。
“跳下去,会粉身碎骨喔。”嘲弄的男音自树梢传下,两人抬头瞧觑,发现一名男子慵懒地侧躺其间,是追兵吗?
“你是谁!?”黄魉喝问。这男人好眼熟……除了一身与文判官相似的温文儒雅气息之外,还添加一股无法隐藏的阴狠。
“记性真差,咱们见过呀。”年轻男人跃下树,风度翩翩站立两人之前,也注意到怜我抖开腰间软剑。“姑娘,你的眼神——很凶恶呵!”
男人前一句话让黄魉皱起眉头,却丝毫记不得曾在何处见过这男人,照理来说,如他这般怪异的温文及邪恶融於一身,应该会让人印象深刻。
“哎呀,真伤了我的心,你竟然记不得我?也许另一个小弟弟会此较有良心……我想想,他好像叫『白魅』是吧?他真是个乖小孩,不知不觉中将我的暗示做得完美无缺。”年轻男人笑眯漂亮的弯月眼,唇边勾勒起上扬的红弧。
“呀——是你!”黄魉指著他大嚷。
“他是谁?”怜我问向黄魉,目光不曾移开年轻男子。
“有一年我们四个人偷溜出阎王门,到热闹市集去逛逛,这男人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还说了些好怪的话!”
年轻男人拍拍手,给予黄魉掌声鼓励,“总算回想起来啦?容许在下自我介绍,淳于翊,与你们同样吃杀手这行饭的。”他客气地揖身。
“是敌人或朋友?”她冷著声问。
淳于翊皮笑向不笑,“恐怕要让姑娘你失望了。”
怜我握紧剑柄,眯起美眸,“你的意思是?”
“姑娘肩上所扶撑的阎王头颅价值不菲。”淳于翊乾脆将来意完全挑明,“你们阎王门令太多人所忌惮。怎么办呢?雇用我的财主大怕死,不知何年何月何日阎王令会动到他身上,你知道当一个胆小恐惧的人被逼到最后死角,唯一的选择只有——消灭恐惧来源。”他咧嘴一笑,说得天经地义。
“所以你便使毒计要阎王门陪葬?”黄魉喝问。
“你们不该为我的耐心来点掌声吗?为了下这『破百会』而不被察觉,我可花了整整两年的光阴,让白魅那小家伙无意识之中一点一滴将剧毒喂入阎王月复里。”说完,淳于翊为自己送上两记清亮掌声,“这『破百会』比我料想的更加有效,不但侵蚀掉阎王令人丧胆的高深武艺,更使他成为废人。好了,在下的说明,姑娘可满意?”
“满意。但你太小看阎王门!”怜我划破越发浓厚的云雾,剑尖直指淳于翊的咽喉。
“来硬的,我不擅长武艺,甚至可以说相当差……”淳于翊倏地半举手臂,在衣袖无声下滑的同时,猛发爆开的青雾模糊她的视线。“但是要杀你,太容易。”
他的声音近得像贴在她耳畔,怜我悚然一惊,淳于翊的手掌已直扣她肩胛死穴。
她反射性地提掌相对,更快速的一道黑魅鬼影却以雷霆万钧之势,击回淳于翊的攻势。
淳于翊大步后退数尺,抚著胸膛,唇角溢出红艳甜血,舌尖轻舌忝舐掉赤红。“不愧是阎王,身中我小师姊特调的剧毒『破百会』,竟还能击出如此骇人的掌力。”他状似赞扬,眼神反倒更显阴冷。
怜我侧首望著靠撑在她肩上的阎罗,披散狂扬的黑发撞如羽翼展翅,掩不住发丝下炯炯有神的绿芒冷光。
淳于翊敛起俊颜上所有和善的笑意,摊开掌心,顺著风势吹起其间颜色鲜艳的粉末。
“主爷!白无常!快闭气,是毒!”黄魉慌忙叫道。
“杀了他。”阎罗低沉的嗓音下达命令,“否则我们只能任他宰割。”
怜我颔首,放下阎罗身躯,翻身扬剑。
淳于翊果真如他所言,不擅武艺。他胡乱将剩馀药粉朝怜我脸上洒散而去,她螓首一偏,俐落避过,软剑霎时化为银光砍断淳于翊使毒的双臂。
鲜血如瀑般地奔出他的身躯,凄厉的哀号响彻天际。
在她欲举剑斩断淳于翊首级时,双瞳闪过迟疑。同时刻,黄魉已刺穿淳于翊的心窝。同等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绽放声在幽茫的谷间,越发清晰。
黄魉抹去喷溅脸上令人作嗯的鲜红,年轻的脸庞没有丝毫害怕或惶惑,“白无常,现在要怎么办?”
怜我回过神,没回答他的问话,转向阎罗道:“你还好吧?”她拨去几缕黏贴著他苍白脸庞的发丝,看著阎罗眉宇之间聚拢著痛楚。
黄魉望见不远处的兵马尘烟,“追兵来了!”就连四爷也抵挡不住?
龙步云的踪影率先来到山谷之上,发饰散乱、衣衫狼狈,看来甫结束一场激战。“将阎王交出来,我可以对你们从轻发落。”
“武判官、牛头马面和其他人呢?”黄魉问。
“死的死,抓的抓,你问得是哪一个?”他说完话的同时,山下烈焰冲天,叱吒江湖的阎王门毁於一旦。
“卑鄙!瘪三!不敢光明正大与我们挑战,反倒使小人的下毒手法!”黄魉年轻气盛,即使失去好友的悲痛令他眼眶一红,愤怒的剑法仍支撑著他的意志,砍向龙步云。
“下毒?龙某不会使这种小人招数。”龙步云偏过身,剑眉紧蹙。方才与他交手的大黑熊也是这般羞辱他,难道……
“淳于翊不就是与你同一夥?”剑势再挑,黄魉毫不气馁。
“淳于翊?”龙步云的目光落在瘫软在血泊中的男子,“是他!?”
他与淳于翊有数面之缘,是在几次与江湖好友谈论阎王门之时偶遇,但淳于翊并非官府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次围剿行动中?他再望向紧合双眼的阎王,他的模样的确像是正承受著巨大痛苦折磨……
辟差兵马接踵而至,团团围住三人,前有敌手,后有断崖,上天更要灭了阎王门。
阎罗撑起顺长身躯,令几名胆小的官差大退数步。绿瞳落在龙步云身上,两人互换个赏识的目光,如果今日身分不冲突,或许他们尚能把酒言欢。
阎罗扣住怜我腰间,薄唇贴在她耳际,“机会只有一次,等会儿我朝官兵右侧发掌,你与黄魉趁此空隙逃离。”他的气息吃力,几句话犹如耗费全身劲道。
“不!你没有办法的!”她忙不迭反扣住锁在腰间的臂膀,轻轻摇头。
“难道你就不能顺从的听话一次吗?”阎罗没有笑,但嗓音中挟带著丝丝柔意,淡得连她都听不出来。
没等待她的首肯,阎罗已展开行动。
在他推开她的同时,凝聚仅存的力道朝成群的官兵猛送出一掌。
怜我扑倒在地,没有照他的话逃离,反倒奔回阎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