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知道会这样才来的吗?”他问着男人。不然明明父亲过世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嗯……你说呢?”男人不答反问。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为什么我会、会这样的原因?”他略微激动地追问着。从小他背上就有两道纹路,天生的,一直以为只是像胎记一样的东西,现在一想,好像不是那么简单而已。”
“……你说呢?”男人还是同样的回复。
这个人绝对知道什么!为什么就是要敷衍他呢?这令已经忍耐这些莫名其妙事情到极限的白恩露再也受不了了。他用力撑地站起身来,怒道:
“你——”
正要发泄不满,男人忽然一棍敲在他膝头,明明力道也没很强,一点都不痛,但白恩露却登时腿软跪回地上。
“别对我吼叫。”男人露出不高兴的脸孔,像个国王般,对他道:“总之我是来帮助你的,你若想要在这个社会上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什——”白恩露抬起脸。
只见男人手中木棍不见了,不知又从哪里取出一条皮鞭,对他道:
“那么,赶快吃饭吧。吃完饭之后再开始,我会变得更严格。”
轻轻挥动着鞭子,男人微笑着。
白恩露只觉得浑身一股寒意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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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连续六天,他和男人在房间里,不停地练习把翅膀收起来的方法。
为免让母亲产生怀疑,第二天的时候,男人要他用布条之类的东西把羽翼紧紧丰丰地捆住,如此就能够穿上衣服:幸好是冬天,加上外套也不奇怪,正面看还不至于太明显,这样他就可以离开房间去吃饭,不过他必须晚些入座,还得背向门口,然后吃完用倒退的姿势赶快离开,才不会被看见背上有突起的物体。
洗澡要等半夜大家都睡了才去洗,上厕所也要忍到不能忍才能去,幸好洗手间就在他房间隔壁,不然他怀疑男人会在房内放个桶子要他就地解决。
男人完全是斯巴达式的教育,解说抽象笼统又全是难体会的描述,只会要他努力地想象,但他长翅膀也才没多久,就算小孩子学站也要花一些时间。要是做不到,男人会微笑把他说成渣或厨余之类的东西,不只精神上的攻击,男人不高兴的时候,还会拿东西打他;若是他想反抗,且只要一有那个意思,他就会莫名其妙地跪在地上起不来。
幸好一到晚上男人就会离开。如果连睡觉时间也没办法摆月兑男人,他恐怕很快就会精神衰弱了。
“……这个翅膀好像不能飞。”白恩露把这几天来发现的事情告诉男人。
被虐待六天里,他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不知所措了,反而能平静地看待。因为,就算这事再怎么匪夷所思,再怎么离谱诡异,这的的确确是发生在他身上的真实事情,他除了接受,没有其它选择。
“是吗?”男人还是什么也没回答。
“难道……我是被鸡之类的灵魂附身了?”白恩露皱眉说道。他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幻想的人,所以只能从现实中的事情去推论,因为这双翅膀不会飞,所以他猜想附在身上的是一只鸡,而且是一只很白很白的,白色的鸡。
男人微微一笑。白恩露还以为自己多少猜到了一点事实,岂料男人却用皮鞭的手把用力戳着他的脑袋,道:
“我一直叫你想象,结果你把想象力花费在这种无聊事上。”
白恩露移开头,闪躲男人的虐政。
“我已经可以稍微收起来了。”虽然还有点露在外面,但穿上外套已经不会太明显了。
“那又怎样?”男人坐在窗边睇着他。
“翅膀……不会就这样消失吗?”他要永远和这双羽翼共存?白恩露愁眉苦脸地问。
“你只要好好收好,就不会随便跑出来。”男人道。
“我明明睡一觉就长出来了。”哪里不随便?
“因为你正在发育,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长,而且又是人类的青春期,所以很不安定。只要能学会掌控,以后就不会有问题。”
男人说得好像长青春痘一样。白恩露只觉自己脸上挂满黑线。
想到了什么,男人又补充道:
“啊,不过,每年会有一天,翅膀可能会有点不受控制。”
“哪天?”白恩露瞪大眼睛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男人露出开始感到烦的表情,然后道:“总之你只要能够压抑住,忍耐别让它跑出来就好了。所以,你快点给我练习。”
如果不听话,男人又要整他了。白恩露照着这几天抓到的感觉,闭上眼睛,很专心的、一点一点地使力,将背后纯白的羽翼慢慢收进身体里。
那个画面真的非常奇异,就好似在他的背里有多余的空间可以摆放翅膀,却又不是那样;他好像逐渐理解了,并不是真的“收进去”,而是要让翅膀回到原始的状态。
就像一株植物从土里长出来,要把它塞进当初埋着种子的微小空间是办不到的,只有让它回归到还是种子的时候。
好不容易感觉缩回去了一点,他已经累得说不出话。
这几天的经验让他知道,这双翅膀会极度耗费他的体力。之前他好奇在房里挥动着翅膀试飞,没两三下他就像严重贫血般头晕得无法站稳,整个人虚软无力。
白恩露低头深深喘几口气,抬手擦了下汗,不意睇见男人支着脸颊,望着窗户外。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周遭,让男人看起来有一点缥缈,有一点……不像这世上的人的感觉。
这几天,男人一次也没有坐在餐桌前和大家一起用餐。应该说,男人除了跟他在一起之外,一直都是一个人。
以前看过几张照片,男人好像也都是这样,虽然会站在父亲身旁,但父亲不在,男人就是独自一人。白恩露想着,从小到大,他都没听说过父亲家里的事,所以他没有爷爷,也没有女乃女乃,父亲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男人。
“你……你也有长翅膀?”莫名的,白恩露开口问他。
男人缓慢地转过头,雪白的面容被月光笼罩。
“你说呢?”
不知道为什么,白恩露看着他,没有再问。
那天晚上,男人离开后,他忽然想到,再过几天就是父亲的忌日了。如果能够亲口问父亲的话,是不是就能得到答案?
半夜,他睡不着,起床喝水,经过客厅,看见母亲背对着他,坐在父亲的牌位前,什么也没做,就只是静静地凝视着。
母亲是个豁达坚强的人,当父亲病逝的时候,他清楚记得,母亲抱着还十岁的他,并没有在他面前哭泣。但是他知道,有好几个夜晚,母亲会像这样坐在牌位前,悄悄地独自拭泪。
长着翅膀的他,却飞不起来,那他是否拥有其它特殊的能力?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治好父亲当时的病,让父亲活下来。
这样,母亲就不会哭泣,他也能够再见到乐天好脾气的父亲,他们一家人还可以继续幸福地在一起生活。
白恩露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窗边,凝望着美丽的月色,一直反复地这么想着。
忽然有羽毛飘到颊边,他一愣,伸手拿下,反射性地往背后一看,一根根羽毛正从他的衣服里飞出来,他登时傻住。
下一秒,他忽然听见铃铛的声音,原本以为是错觉,但是那铃声却越来越明显,好像很多个铃铛同时响起;他不禁捣住耳朵,背后原本已经收得很小的羽翼却突然“啪沙”的一声,撑破他的上衣,再度完全向外伸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