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缓慢地走过去,只见曾浅日戴着平常没有戴的眼镜,坐在他的位子上。
桌面上多了台笔记型电脑,堆积如山的报表纸塞满其它空位,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写的痕迹。曾浅日原本低头专注地在凌乱的纸堆里,在发现有人之后抬起脸,看到是她,皱眉道:
“你怎么还没回家?”
这句话应该是她要问的才对。他怎么会在办公室?这样又是在做什么?
“我忘记拿钥匙了……”莫非,这些是明天要用的会议资料?可是,他不是说有备份吗?应该只要动动手指把档案叫出来就可以了,为什么他却卷起衬衫袖子坐在这里加班?她忍不住道:“主任才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拉松领带,转着手里的笔,道:
“你问我在这里做什么?你把我的电脑弄坏了,所以我要重新整理明天要用的文件。”他一脸“这还需要问吗”的表情。
“你、你不是说有备份吗?”夏临君瞠着眼睛问。“我明明亲耳听到的。”
“最后的部分,组员才拿给我过目,原本今天会完成,所以没有来得及备份到,这种事我必须得跟你报告吗?”他通在笔记型电脑里键入数字,然后又在纸上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可是,那个……那不是很快就可以弄好的吗?”她不明白地问。
“遗失的资料是最后总结的部分,我用不惯其他人的电脑……”他停顿住,拿笔的手推了下眼镜,睇着她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听不懂。”
“我……”她的确是不懂,但她至少知道这个错误是她造成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毕竟是自己的过失,理应由她来补救,这点道理她还懂得。
“没有。”曾浅日像是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他盯着笔记型电脑的萤幕。“你能不能别和我讲话?我没空和你聊天。”
没想到自己准备负责任的态度居然被他这样糟蹋,她生气道:
“我就是要帮你啊!”
他似乎蹙了下眉,道:
“是吗?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因为、因为这是我害的……”她说着,恼火的气焰消失了。
“你觉得愧疚或罪恶什么的都和我无关。”手指敲打着键盘,他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一开始就应该把工作做好,而不是过后才站在这里忏悔。所以,你回去吧。”
她、她是真心想帮忙的——真的!夏临君道:
“可是我……”
“回去。”他再次命令,将椅子往后推,侧身在她的桌面上找到她遗落的钥匙,然后递到她面前。“我刚也说过,我现在做的工作不是你能插手的。你那最低限度的工作能力,是身为你主管的我所必须概括承担的。老实说你在这里只会妨碍我而已,我觉得很烦,你离开就是最大的帮忙。”
他翻弄着桌面上摆放的资料,连正眼看她都没有。
夏临君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他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但她却是半句也无法反驳。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她的确是不会他正在进行的工作,也不可能再要他多费时间教会她。
她迟迟没有动作,曾浅日拿着她的钥匙,朝她比了一下。道:
“快走。”
看见他那种真的觉得她很碍眼的态度,她这次没有犹豫,从他手中一把抓下自己的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鞋跟在空荡的走廊快速地敲响着,她的脚步异常急促。
为什么自己要被数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自己什么事也做不成?为什么会这般无力和悔恨呢?
虽然早上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能看到他受挫就好了,但当事情真的在眼前发生了,而那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急急奔出办公室大楼,夏临君忍不住哭了。
为什么偏偏又在这个学长面前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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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夏临君几乎一夜未眠。
曾浅日的言语和表情一再地在她脑海里出现;只要一想到,她就悔恨不甘心到几欲落泪,只能死抱着棉被,把头埋在枕头里,沮丧糟糕的情绪让她辗转难眠。
由于失眠,她天还没亮就已经坐在客厅里;虽然是九点上班,但她出门的时间甚至不到七点。
她也不晓得自己这么早到公司要做什么,只是……她也无法就那样待在家里。
好像距昨夜离开并没有多久,自己又站在办公室的玻璃门前。顶着一双红肿的熊猫眼,她打开门。
走到自己的座位,她望着旁边曾浅日的位子,桌面上还相当凌乱,不过他人不在。应该是回家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资料抢救回来?
靶觉精神严重委靡不振,叹息着拿起杯子走到茶水间,才踏进门口而已,她便吓了一大跳。他们公司的茶水间相当宽敞且人性化,不仅仅只是给人泡茶或冲咖啡而已,就像那种美式影集般,具备桌椅还有电视,可以充当休息室使用。
靠墙的地方还有一组充满设计感的长沙发,而现在,那沙发上面就平躺着一个人。
曾浅日还是昨晚那件白衬衫,外套披挂在椅背处,领带已经被取下塞进上衣的口袋里,他的眼镜仍戴在脸上,胸前却抱着文件夹,就用这样毫无防备的姿势睡着了。
“主……”夏临君原本是要喊他的,不知道为何,又把声音收了回去。她悄悄走近他身边,只见旁边的长桌上散布着许多文件。
难道他没有回家,在公司熬了一夜?
心底的愧疚感又升起,她捧着杯子动也不动地站着,窗口忽然吹进一阵风,眼见桌缘有张纸就要掉落,她伸手去接,却听见沙发上的曾浅日低吟了一声:
“嗯……”他从睡梦中张开眼睛,刚好和她四目相对。
她霎时僵住动作。他的脸色非常非常的难看,她想,也许是她又让他不高兴了吧。
“主任。”被他阴沉地啾住,一时之间,她只能挤出这两个字。
“你在做什……”他的眉头皱得好深,半晌,他眨了下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腕表。“我睡着了?已经是早上?糟了!”他迅速地从沙发上起身,却又似乎晕眩还是怎地,扶了下桌子才站稳。
夏临君见他按住额头,又一脸超级不高兴的模样,不禁下意识地心惊胆跳起来。
他等了一会儿才放手,然后她看着他飞快地将桌面上的所有纸张收拢,接着,全部丢给她。
“把这些照页数顺序整理好,我十点开会的时候要。”说完就要走人。
“嗄?”因为实在太突然,她没有立刻接下,而是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原本越过她要走了,见状,回头凶巴巴地道:
“怎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不会排页数?”
她回过神,急忙道:
“不是的!没有!我只是——”今天,她是抱着会被开除、或准备自己提出离职的觉悟来公司的。
“不是就快点。我要回家换衣服洗澡,没时间跟你磨蹭。”他不耐烦地轻甩文件,示意她接过。
夏临君只能接下那些资料,他立刻往外走去。
“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东西整理好放在我桌上。”
留下这句话,他旋即不见人影。
她半句话都来不及讲,只能瞪着他的背影。
“怎么……”为何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明明昨天他讲话那么难听……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好像不先把手里抱着的工作完成不行。“……真是的。”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把那一堆资料分类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