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姐抱着文件出现在门口,笑眯眯地向她道:
“你准备好了的话,来帮我们吧。”
“啊、好。”夏临君赶忙走到她身边,大姐将文件交给她,告诉她每个袋子里的文件都要印三十份出来,影印室在走廊底最左边的房间;俐落地交代完以后,就去忙了。
夏临君抱着牛皮纸袋,找到影印室,里面有其他人,她点点头礼貌性地打个招呼,然后使用没人在用的影印机。影印文件对于有过杂物工作经验的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是页数不少,她约莫花了二十分钟才完成。拿着还带有温热触感的纸张,她在偌大的部门里绕了两圈才找到那位大姐;接着被交付几份需要重新打字的资料,大姐给她一台笔记型电脑,让她能在会议室里作业。
因为键盘和输入法用不习惯,这个工作多磨了一些时间,不过还好也顺利完成。这回到外面要再找那位大姐时,却不见对方人影,于是她请问别人,那人指示她得先把那些文件送到别的部门去签名;等她办好回到办公室,之前的那位大姐把贴好照片的识别证交给她。
然后,跑文件、处理文书工作、认识别的同事,以及让别的同事认识她,时间在学习与工作中迅速流逝。已经在不少公司待过的夏临君,虽然没有厉害到立刻完全上手,但也算相当能够适应。到了中午,新认识的同伴友善地介绍她公司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以及绝对不要去光顾的店。午休结束后,她很快有了新的课题,必须使用从来没接触过的计算软体,核对和修改文件里的项目,不会的就要请教……忙碌的一天飞快地过去。
棒天和再隔天,她也都处于这种适应新环境的繁忙状态。直到周末,她才放松心情得到休息。
虽然每日回到家几乎是倒头就睡,但是这家公司的气氛她很喜欢。处理好事情而回来部门的老总看来福气又和蔼,同事们也都不错;中午常吃的那家便当店又很便宜,对面那家卖蛋糕和简餐的咖啡店更是美味。
终于找到工作是件好事,她绝不会随便嫌弃。
星期一,她在小会议室里整理文件,这几天带她的小姐走进来,看到她,有些讶异地说:
“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主任回来了喔。”
“啊。”她愣了一下。当初应征工作的时候,她知道职称是助理,不过在上班第二天之后,同事告诉她,她的工作虽然是部门助理,不过部门里领导小组的主任工作最繁重,比起其他同事,她可能会跟主任有更多的公事接触。
因为前一位助理离职,年中人手又刚好不足,所以要尽快找人进来递补,由于不是什么大职位,只要请示主管即可,再加上时间有些急,所以她才会这么快上任。
夏临君跟着小姐走出会议室,小姐指着某个地方,对她道:
“你的新座位就在主任旁边,他现在和老总在楼上跟经理做报告,等等才会过来。”
夏临君对小姐点头道谢,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主任的位置靠窗,在整个部门最后面最右边的地方,是能够掌握所有下属的方位。不晓得本来就是这样规定的还是巧合,背后有上司监看,这样部属上班就不敢偷懒了。
夏临君停在自己的新座椅前,干净的桌面和一台桌上型电脑就是全部。看着这一小块属于自己的天地,她好像终于有了自己是正式职员的感动。
如果主任是个好人,那就更完美了。
她忍不住偷看一下隔板那边的主任桌子,却只瞥到成堆的报表纸和文件,没瞧见相框。听说主任很年轻,还没结婚,所以不会放老婆或小孩的照片。等一下她就要见到本人了,要怎么介绍自己呢……一边想着,一边把皮包放在自己桌上,一个不留神,皮包没放妥,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全洒了出来,她吃一惊,赶忙蹲去捡。
面纸、化妆品、记事本……她左右张望着,双膝跪在地上,把抓到的东西全塞回皮包里。惊觉生理期要用的物品很糟糕地掉在隔壁主任座位底下,她伸长了手要去拿,结果一双漆黑的皮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在做什么?”
略微高音的男声在头上响起。夏临君僵硬地想,一定是办公室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自己才没听到有人走过来。原本应该立刻站起来,但是私密的物品还没捡到,她硬着头皮让手指再往前爬几公分,握住那个白色包装的东西,不想被发现,只能趁对方没注意时再收回来,脑筋已经乱到分不清哪样比较丢脸,她就用这样四肢着地的难看姿势,非常艰困地抬头往上看。
她先望见男人修长的腿,然后是挂在胸前的员工识别证,上面的职称让她心一凉,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写在那上面的名字和照片,更是教她吃惊到脑袋一片空白。
那是她记忆中一个最讨厌、也绝对不想回想的部分。
哪会那么巧!怎会有这种事!不可能的……不死心地将视线继续往上移──这世上是会发生奇迹的,只是一个同名同姓又声音特质好像有点相似的巧合而已。
她拚命安慰自己,然而在和对方四目相交时,她张口结舌了。
或许,她在这里上班几天以来,从来未曾见过这个出国参加研讨会的主任,但是,她确定自己绝对看过这个主任穿着高中制服的模样。
男人皱着眉的样子、男人不耐烦等着回答的样子、男人那种高高在上往下看的样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和他一模一样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作了场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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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在恶梦里的话,谁快来揍她两拳让她能够醒来?!
可惜眼前的男人并没那么容易让她逃避现实。
夏临君双手在身后交握,她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正因为感到焦躁不安而紧扭着手指。
小型会议室里,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坐在那里,交叠着双腿对着她,一手支着颐,一手翻开她的履历资料,而她则像小学生在等训话似地站在他面前。
后进来的她原本带上了门,可是男人却皱眉瞥她一眼,又把门给打开了。
难不成……他想要在其他同事面前给她难堪?这种想法实在很难让她对目前的情况把持乐观心情。
“……因为不希望忙碌的状态拖累到工作进度,所以必须尽快聘请一个新助理。不过,就算再怎么匆忙,我相信部门的人应该不至于听漏了我所要的条件。我们这里是保险公司,所谓的精算部门是要负责确定公司的营运是否建立在稳固的财务基础上,教育背景多半以数学、保险系所为主,找来的助理最低限度至少要和这些沾上一点边,你——”曾浅日抬起眼来,瞅住她。“大学念的是什么系?说来听听看。”
履历表明明在他手里,为什么他要多此一举让自己告诉他呢?她抿紧嘴,半晌,低声道:
“……历史系。”
“你觉得所学跟这里的工作有什么相关吗?”曾浅日问着她。
她仅能老实回答:
“……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会被录取……啊啊。”他看到履历表上的某一栏,挑起眉。“高中时参加过数学研究社,对数字了解一二……原来如此。”
夏临君只觉得自己无比难堪。在求职路上跌倒又爬起过多次的她,所学习到的就是:只要能够在面试时加分的己身条件,就要多加利用,稍微夸张或放大一点也是一种手段,这份履历表虽然还不至于说谎,但是,要她把高中时期参加过社团的事情在把她骂跑的学长面前拿出来当作一项才能,她的确无法抬头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