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铁之刚好端菜经过,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有着淡淡的趣意。
从一开始到现在——尤其这两、三年来,她是如何的模样,最清楚的人就是他。
欢愉的气氛持续,主餐送上不到半小时,门口的风铃因为有人急急进入而忙乱撞上玻璃。
“呀。”穿著相当雅素的年轻女子抬头看着铁制铃铛,确定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李维芯心想哪天也许自己还是会把门弄破吧。一踏进餐厅里,首先就是张望着四周。
“李维芯,这里啦!哇,妳总算来了,我们都快吃完了。”几个人朝她招手,以为她找不到位置。
她却是充耳不闻,直到找寻到那抹高壮又熟悉的身影,才缓慢吐出口气,走上前对他道:
“喂,我考完了。”她说了这几个字之后,拿起旁边的menu,转身走向那一群大学同学。
林铁之拿起水壶,在她面前倒了一杯开水。
“黑胡椒牛肉饭,饮料要冰女乃茶。”她甚至没打开menu就先说了。然后只是假装翻一翻,再合上还给他。
“芭比,妳怎么好象穿衣服的感觉不一样了?”男生敏锐地发现。
“不要叫我芭比。”她从小就不爱玩没有生命的女圭女圭。李维芯瞪住眼。“我哪有什么不一样?不一样的是你吧,你又变胖了!已经开始中年发福?”
唉,她的响应还是这么霹雳。那人笑道:
“我是说真的啦,妳以前都比较……粉女敕,最近穿著愈来愈成熟了。”女孩子果然就是比较会变化。
“人本来就是要有所成长,难道还像你们装可爱?”她哼道,却没有以前那种明显的恶意和不屑。
其实她连高中时代爱用的名牌也都舍弃了。没有为什么,只是成长了,也厌倦了,家里明明是小康,却勉强买那样昂贵的东西,那种使用相同牌子才算是同一挂的青春,现在回首观看,只觉滑稽。
阵阵笑声响起,她融洽地加入其它人的寒喧,始终没有打扰林铁之的工作。
一顿饭在欢欣的谈笑中结束,大伙儿想说找间咖啡店再聊一聊。他们在柜台讨论第二摊的事情,李维芯走到旁边,假意在流览,趁林铁之经过,说:
“你会准时下班吧?我跟他们去一下。”自己交代完自己要说的,她发现厨房里面又有人用怪怪的眼神看她了。
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好象刚刚根本没开口讲话,跟着大伙儿走出去。
“大个儿……她其实是你女朋友吧?”
同事们在她走后八卦猜测着,林铁之只是一贯的不谈私事。
忙碌几个小时之后,下班时间到了。
他整理打扫,换制服,然后打卡。如同每一个相同的昨日。
骑着白银色车身的脚踏车回家,这辆装有坐垫的脚踏车,在弟弟赚钱买车之后就成为他的代步工具。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他回到位于木栅的住处。
将车子停放在楼梯间的空位,上楼打开门,一阵烹调的油烟味扑鼻而来。
他反手关门,在看到厨房里纤细的身影时,丝毫不意外。
钥匙是老二过渡给她的,而自从老二嘲笑过她一定不会煮菜之后,她就时常上门来“证明”她的手艺。
李维芯穿著围裙,手里是锅铲,表情认真,站在厨房门口,像个出征的战士。
“你太快回来了。再给我十分……五分钟就好了。”
她宣布着,转身继续埋头奋斗。
厨房传来敲打铁锅的声响,她炒菜的手势有些粗鲁不自然。
虽然她曾说过煮菜就跟念书一样,她随便学学就可以有成果;但是一个人总是会有自己拿手和不拿手的事情。
他任由她,回房换掉汗湿的衬衫,并且到浴室拿冷毛巾将自己一身疲惫擦拭干净。再出来,桌上已经摆有一个冒烟的盘子,里面装着像是烩饭的东西。
“你吃吃看。”她递给他一只汤匙,非常强迫地。
她的头发是挽起的,一个小小的髻;鬓边几绺发丝垂落,脸上有淡淡的妆,七分袖的白衬衫,超过膝盖的牛仔裙。
简单清雅。的确不再是粉女敕的少女了,她的穿著。
但是,此刻她的表情却又像是小女孩般,殷殷瞪住他。
“快点吃啊。”她催促道。
林铁之看她一眼。坐下后用匙羹挖起饭料,然后张口吃进。
“怎么样?”她美丽的双眸好严肃。
“什么怎么样?”他侧首。
“味道怎么样?”她失望地月兑下围裙,不高兴道:“我今天煮的是三杯鸡,三杯鸡!你为什么吃不出来?你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
症结理所当然地不会在她身上。
“是吗?”他对饮食的确不会要求,但是因为在餐厅工作,就算不负责作菜,基本的味道还是分辨得出来。
“难道是因为冷掉了?”她抢下他才吃过的汤匙,自己试吃。“啧,九层塔的香味没有出来,奇怪呢……”她懊恼回忆步骤。
略长的发梢在他脸颊处飘动。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不再在乎他容易出汗的事,老是挂在嘴边的嫌弃消失,已经靠得这么近了。
她把汤匙咬在嘴里,林铁之心念一动,看着她脸庞淡淡的黑眼圈。道:
“很晚了,妳该回去休息。”自从三个弟弟相继搬出去之后,这个家里只剩下他。这样的时间,她在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是不适当的。
即便他知道,这是她信任他的关系。
“干嘛?我吵到你了?”才坐下就赶她。
“妳因为要准备考试,很久没睡好了,不是吗?”他拉开椅子站起。
虽然她的确是聪明,但也并非不需要努力,只是她好面子,没有表现出来。他深晓她的一切,在他眼里,她总是毫无遮掩的。
“啊?喔……”这个小小的关心让她雀跃了一下,想起什么,又赶紧道:“我还有煮汤,我的汤!”放在瓦斯炉上呢。
林铁之跟着她进厨房,盖子一打开就闻到微微的焦味。
她拿着汤杓刮起锅底一块东西,泄气说:
“这是什么?可恶!居然黏在锅底煮焦了。”她刚有放这个进去吗?没有吧。
他站在她身后,自己日常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厨房,似乎因为她的使用而稍显凌乱了。在碗柜旁边,他发现两张沾湿沾油的纸张,是影印的食谱,详细写着三杯鸡和酸辣汤的作法,旁边还有手写的小笔记。
“妳煮的东西我会吃完,先回家。”他帮她盖住兵子,把盘子封上保鲜膜。
“那锅糊糊的你也要吃?”她走到客厅,又忍不住返身。
“对。”他点点头。
“我、我告诉你,这种事情是不会让我感动的,所以你不吃也没关系。”免得拉肚子算在她头上。
“我不喜欢浪费食物。”他关灯,打开门,送她出去。
“原来是这样。”她的好脸色全部被他的不知情趣弄糟。咬咬牙,她指着楼梯间的脚踏车:“今天还是用这个吧,用这个载我回去。”
“妳喜欢坐脚踏车?”林铁之将车子牵出,等她坐上后面的坐垫。
会这么问,是因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要求。
“哪有喜欢?这么贫穷又简陋。”直言不讳。坐久了还会痛。“这辆车是你三弟的,你们家的痞子跟我说过,椅垫是用来载女朋友才装的。”
所以、所以,现在这辆车变成他的,而她……就是想坐。
李维芯拉着他的T恤,偷偷地瞅着地上,两人影子重叠的部份,好象在拥抱。
“走了。”他醇厚的嗓音提醒一声,开始踩动。
从这里骑到她家,至少要三十分钟以上。
这一段时间,他是她的。
她从未想过,只要这样就可以让她如此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