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露愣住,随后微微一笑接过。在他们几双眼睛的注视中,豪爽地大口咬下。
“很好吃!”她笑道。
这句话让大夥儿都露出愉悦的表情。大叔道:
“湛参赞,我的孩子在抵倭的时候跟过您呢,他称赞您勇敢聪明,什么也不怕,亏得了您,才能够打胜仗。”他诚恳地道谢:“感谢您照顾我的孩儿。”鞠躬屈膝。
“嗄?”没料居然会遇到士兵的家人,湛露忙牵住他,没让他跪落,“你太客气了,这本是我该做的。”
“参赞,我和我哥哥都跟过您呢,您记得吗?”青年插嘴,两眼期待地站到湛露面前,“是大叔说了我才敢说,就是鞑靼那一次嘛,我本来以为咱们大家都死定了,差点写信回家谢老父老母的养育之恩,可是没想到参赞和上官将军还是打了胜仗呢!”他真的好生佩服啊!
“啊。”明明才是没多久的事,回首一望,却如隔三秋。“你是那时候的新兵?”她问。
“是啊是啊!”青年忙不迭地点头,“您要大夥儿挖沟嘛!还说咱们这些小兵才是立大功的人呢!”自从那次之后,他对战争虽然仍感到恐惧,却已不若第一次上战场时那样无助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有能力,也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湛露看著他们:心中泛起激荡波涛。这些士兵……是她一手带领的呀!是跟随著她、信任著她,和她出生入死的人们。
他们给予她的尊敬,是她从军以来的最大拥有啊!
“谢谢……你们。”她感怀道。
大夥儿互视一眼,哈哈笑道:“谢什么呢?应该是咱们要谢湛参赞您吧?”
她笑著,和大家一同吃著馒头和羊肉,胸腔温暖了起来。
“参赞?湛参赞!”一传令兵呼啸奔驰而来,见著湛露,立刻道:“湛参赞,前方传来紧急军情,下官找不到主帅,所以——”
湛露接过他手中羽檄,迅速开启信笺阅看。先是紧紧皱眉,而后大吃一惊!
以最快速度回到驻军地,她严厉喊道:
“吩咐下去,全军戒备!”
※※※
“启禀将军,鞑子据地在东方,据报主要兵力会在今日开战袭击,而更有约莫三万大军会从西方后头夹击咱们军队。”
俊美的男人听著部属的报告,只是沉思。
氨将又道:“将军,西面有个驻军地,但兵力并不充足,若鞑子来犯,他们可能无法保住后防线;但如果咱们调派军队支援,鞑子可能看准这点而先抢攻。”
守得住前面,就顾不了后头:顾了后头,前面又危急。现在的局面等於进退两难了。
“蚊瘁方……是安南坡。”上官紫低声道。
“启禀将军,是啊!那个驻军地就在山坡顶上。”副将回道。
“安南坡……”上官紫眸神微闪,“你可知有谁驻守在安南坡?”他淡问。
“咦?”副将一愣,回忆著:“好像……是湛军……湛参赞?”此人和上官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本来以为他们是敌对两方,北方鞑靼一役却破除了传言。
这两个人,是最好的袍泽。
“没错。”上官紫拿起玄黑的头盔戴上,内敛的气质霎时转变。战甲更衬得他俊勇威武。“不必担心后方,她一定能够守住。”
氨将错愕。“湛军师”之名的确响亮,但是——但是——
“可是将军,安南坡的驻军只有数千不到啊!”如何对付三万大军?这分明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啊!
上官紫挥开帐幕,毫不犹疑地道:
“我相信她。”
※※※
主帅居然贪生怕死而逃了!
湛露在军营各处找不到将领后,终於放弃浪费时间,回到营帐。
将上官紫赠与她的边境图摊开在桌面,湛露陷入深沉的思考。若她的兵力能有八千,那她或许还有方法,只可惜两千士兵中只有一半战力。
紧迫的时间加之薄弱的防御,这是她遇过最糟糕的状况。
她必定得沉著应对才行……必定得——
“你说什么?!”
在传令兵另行通知后,她错愕地从地图里抬首。
“禀参赞,东三十里鞑子大军进犯!”传令兵拱手重复道:“前线主帅为上官紫将军。”
湛露闻言,立刻将东西两方态势做个整理。秀眉紧蹙,低语:
“我不能撤兵……”这个关口,万万……不能被攻破啊!
双手抵在边境图两旁,她瞪视著那苍劲的笔墨。
久久,紧绷的脸色和缓下来,她深深吸气,闭上双目。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气氛愈来愈是危急,士兵因为担心情况,纷纷在帐外等待,好不容易才盼著湛露出来发号施令。
“你们先行撤兵。”一现身她就道。
有人听出端倪,“咱们先?那湛参赞您呢?”
“我留下来。”
“咦?参赞,只有您一个人留下来那怎么行!”众人大感不解。
她却只是道:
“无论如何,我一定得守住安南坡。”她握拳,语气坚决更强硬:“我已吩咐校尉领军,你们快走,免得遭受波及。”语毕,她便回到军帐中。
大夥儿面面相觑。
湛露在营帐里伫立,伸指轻抚边境图上勾勒的墨痕,神往上官紫於案前专注地亲笔描绘这幅将要赠与她的图卷,他对她的心思,已不再需要明言。
随著他至情内敛的笔触,她的思绪掉入回忆……
她第一次随军队出征,是跟著上官紫前往辽东。他接纳她的想法以和平的方式平定民变,那不仅对她的军旅生涯奠下基础,更让她产生无限可能及勇气。
而后,他和她只凭著偶一为之的书信和稀少的见面再次认识对方。
罢开始,因为军情而捎信给他,她就发现两人的想法极为相近。当然,他也有几次运用连她也惊叹的方法击退敌军,虽然只是数张薄纸和文字,彼此相距几千几百里,但她总是感觉两人始终是肩并肩的。
……
“咦……上官?”辽东民变一年半后,巧合在兵部望见那英挺的身影,她几乎是一眼认出,於是开口唤道。
“是你。”他沉稳的嗓音依旧如昔。
他们已经一年多没碰面了,他俊美无俦的神态让她稍微陌生,但眼神交会中却又隐隐有著淡然的熟悉,令得她马上绽出笑意。
“啊,真是好久没见哪。”她略微兴奋地走向他。
他微勾唇角,“的确是很久没见。”
她侧著睑道:“怎么?又打了胜仗回来领功?”其实不用问她也知晓,要不了两年,他绝对可更攀升於顶。
“你呢?”他轻描淡写带过。
“我?我还是老样子。”她耸肩一笑,恭敬抱拳,“小参赞陪主帅来兵部报告。”没人会比她更了解当时军况的。
他没有多说什么,仅点头道:“你很努力。”
那是他首次“疑似”称赞她。
湛露愣了下。她当然是很努力的,她忍受饥饿寒冷,甚至数月不能沐浴,思量敌情之余还得提防有人发现她是女扮男装;打了胜仗也没有实际功劳,她真的是倾注所有心力了。
回过神,她已经拉住他的战袍,月兑口道:“我知道你过两天又要出发,我们现在就找个地方聚聚吧?”
他只是看著她。令她感觉胸廓里的心跳突然好猛烈。
“好。”最后,他这么说道。
那天,他们找了不会引人注意的饭馆,在他不赞同的表情下,她还是快意地小酌几杯。谨言慎行的她,对他说了好多好多话,他多半只是听她说。
一开始天南地北地聊著风光景色,然后和他讨论起治军领兵,甚至某场战役的经过;偶尔他们俩意见一致,但有时也各持己见。她把酒言欢,甚至开始有种两人别分手就这样一直下去的渴望。